蘭西在“皇帝這態度算神馬”和“莫名熟悉是為神馬”這兩個問題中打滾了一夜,直到翠微來請早,她依然在恍恍惚惚的夢裏翻滾,不曾睡熟過。
“娘娘氣色不大好……”翠微看了她的臉,聲音也小了幾分:“呃,娘娘,今天能出去麼?若是不能,您就別去和太後問安了,托公公去說一聲就好。反正就算看著太師麵子上太後也不會把娘娘怎麼樣。”
什麼看在太師麵子上!太師的麵子不還全是皇家給的?蘭西立刻像是被針戳了一下般跳起來:“不行,絕對不行。莫說本宮還撐得住,就算撐不住也要親自去和太後問安!哪兒有依仗爹爹就怠慢皇室長輩的道理?”
翠微聽到“怠慢皇室長輩”這麼一頂大帽子壓下來,立刻低了頭住了嘴。她知道這皇室雖然不怎麼爭氣了,但倒人不倒架,慢待皇室這罪名一旦真要壓下來,太師爺十有八九要把她這個小丫頭丟出去抵罪。
蘭西見她換了一臉惶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在心裏尋思著——武初凝上一輩子的巨大失敗裏頭這翠微一定功不可沒。鼓勵武初凝一心一意沉迷在對皇帝的戀慕中忘了家族利益也就算了,還仗著家裏的權勢縱容武初凝的小性子。且不說皇帝肯定已經忌恨著太師,就算他對太師本來還真是君善臣忠,也會被武初凝無心間顯露的優越感和不服管教給激怒。能反攻倒算的時候怎麼可能手下留情?
不要和男人的麵子過不去,更不要和手握你生殺大權的男人的麵子過不去。不然為什麼武初凝默寫下的那道賜死她的詔書中會有“婦德有虧,驕縱任為”這樣的句子?從那份措辭謙和的資料中所有的事情裏,都能看出武初凝自己並不是個成心跋扈的女人,挨這麼一道罪名,大概都是平時不注意保持低姿態埋下的禍根。
在武太師府上,她是小姐,想做什麼自然就做什麼,沒人會刻意為難她。然而在皇宮裏,她雖說是皇帝的妻子,但究竟是整個皇室的臣仆!不尊長輩這樣的名頭,在她爹得勢時自然沒有誰敢提起,估計就是被慢待的太後也隻能把怒火埋進心裏,當她爹失勢……牆倒眾人推是多可怕的概念——就算皇帝念在夫妻份上隻打算廢後,約莫都能被那些偷偷忌恨她的人給攛掇得抄了她家滿門吧。
想到這樣的下場,蘭西突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她對武初凝的家族並沒有什麼責任心,也沒打算要挽狂瀾於即倒扶危樓以將傾,她隻想活下去,如果可以,順便勾引一下那個美男皇帝。
山無棱天地合就算了,夫唱婦隨琴瑟和鳴也就不錯。不是嗎。
翠微見蘭西不說話,益發緘默,咬著嘴唇給蘭西梳了頭。當她的手伸向妝台拿起粉盒時,蘭西正好想到勾引皇帝這麼一茬兒,不禁笑了笑,抬了個頭,正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古代皇宮的銅鏡還是能看得很清晰的,她望著鏡子裏已經屬於自己的武初凝的容顏,有點兒竊喜。武初凝長得還是很漂亮的,也許還算不上絕世佳人,但離傾國傾城倒也不差幾分。如果武初凝長得貌若無鹽,想翻身估計就是個笑話了。
“……好了,”翠微小心翼翼道:“娘娘,請移駕撫恩殿吧。”
這說話的腔調和昨天就截然不同了啊。蘭西默然點頭起身,心知這宮女可能是畏懼也可能是惱火,以她能在皇後麵前說皇帝閑話的身份,估計從前是很少聽重話的,武初凝也自己不可能拿“不尊皇室長輩”的大帽子來壓她。如今她很可能連皇後為什麼突然這麼不講情麵都不知道。
想到這兒,蘭西不禁有些歉疚,孩子要慢慢教,這樣滿心天真還有點兒傲嬌的宮女也得慢慢帶。不然等真出了禍事,她不僅不能成為助力反而會變成個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