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後日常起居的東殿到鬥毆現場沒幾步的距離,蘭西卻還是差點踩中自己裙子摔一跤。畢竟昨兒蕭夫人說不動皇帝很可能和她也有關係,萬一蕭夫人知道點兒什麼把她招出來,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然而等親自到了鬥毆現場,蘭西的慌張就煙消雲散了。眼前這兩個蓬發互毆的女人哪裏像是深宮貴婦?難怪太後的臉色已經青翠如菜心了。
“都給哀家住手!”
太後這一嗓子吼得是切金斷玉聲震九霄啊。那兩個女人都停了一刻,可該拽著對方頭發摳著對方臉的手還是在原處不曾鬆開。
“還不快把她們分開?”蘭西見周圍內侍宮女一副嚇傻了的樣子,急忙出聲提醒。幾個內侍一擁而上,把兩位夫人扯開,可她們依然彼此怒視,毫無息事寧人之意。
太後周身打顫,一疊聲念著成何體統,蘭西看著她臉色越來越差,忽然生了不好的預感,剛往前邁了一步,太後就昏過去了,正巧倒在她懷裏。
見太後氣暈了,兩位夫人也知道不好。尤其是文夫人,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撲過來:“太後娘娘,太後娘娘!”
“哭什麼哭?”蘭西被太後一腦袋撞在胸口上,差點兒背過氣去,心裏正感歎著無妄之災,聽見文夫人那哭喪般的叫聲就格外煩,口氣也衝了起來:“要不是你們兩個打架母後至於氣昏過去嗎?別叫了,去找太醫!”
文夫人似乎沒想到皇後敢嗬斥她,可當著眾人的麵,就是再不服也得咽下。她點點頭,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就跑,蘭西哭笑不得,又喊了一嗓子:“叫內侍去!你跑不快的!”
等內侍把太醫召來,一臉鐵青的皇帝也從朝堂上趕來了。蘭西前腳後腳伺候著,看看皇帝,再看看閉著眼往床上一躺動都不動的太後,心中感歎,還真是母子倆,準備發脾氣的樣子都這麼像……
皇帝卻沒空注意她。在得到太醫“太後隻是氣血攻心並無大礙”的承諾後,那冷風一樣的目光就一直往在稍遠處跪著的兩位夫人身上招呼。誰都能看出來皇帝很生氣,連宮女們都把呼吸聲刻意屏住了,就怕招了這位祖宗發脾氣。
至於那兩個跪著的,頭發扯亂了,臉頰撓破了,衣服也頗有幾處被拽開了線的,頗為狼狽。可就算跪著她們還不忘互相瞪著對方,全然沒注意皇帝恨不得上去抽她們耳光的憤怒表情。
及至宮女熬了順氣湯藥給太後灌下,皇帝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些,可口氣還是冰涼冰涼的:“留兩個人伺候太後,其他在場的人都給朕出來!後宮最近亂七八糟的,朕原本想著交給皇後就行,可今兒看來,是得朕親自和你們計較計較了!”
這是在批評皇後不給力啊?蘭西暗歎一口氣——每個來探望太後的早晨都這麼麻辣香的話,她估計活不到太後這個年紀就得心髒病見閻王去了——如果皇帝不賜死她的話。
她隨著皇帝的腳步去了撫恩殿的正殿。這是年節時候太後接受賀拜的所在,頗有威嚴整肅的氣氛。皇帝朝著正位一坐,怎一個威武霸氣了得。蘭西咬了咬嘴唇,心道這皇帝說不定還真是個有本事的,隻可惜和“自己”的關係始終很不明朗,不然還真想為他傾心一把啊……
“給朕跪下。”皇帝的聲音像是才從雪裏掏出來的:“說,你們兩個在太後殿門口打架是什麼居心?太後身子不舒服,你們不想著法兒讓她開心也就算了,還折騰這種事兒鬧她老人家!你們……”
蘭西勾著頭不說話,皇帝沒有讓她跪,矛頭也沒有指向她,她犯不著為兩個罪證確鑿的女人強出頭。隻一雙眼睛瞄著跪立著的兩人——文夫人麵色依然憤恨,可蕭夫人已經換了委屈痛悔,誰更會裝低賣小顯而易見。
“文氏!”皇帝果然先向文氏開火了:“你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
“臣妾……臣妾隻是看不慣這種虛偽無恥的小人!”文夫人眼裏閃動著桀驁的光,蘭西突然覺得她也是頗有幾分英武的。
“‘臣妾’這個詞該你用嗎?你以為你是皇後嗎?”皇帝麵無表情:“接著說。”
這讓文夫人如何接著說啊?蘭西竟有點同情她了。你的靠山被你氣病了啊,眼前這個男人壓根兒不喜歡你啊,你不裝裝無辜的話誰會保護你啊——反正本宮沒那個閑心思。
文夫人的神色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以形容:“是,婢妾就是看不慣她。自以為得寵,後宮的事情就處處都要插手,明明沒那個本事辦好……”
太後不在,蕭夫人的態度就突然硬起來了:“文氏姐姐的意思是,婢妾擅權?敢問皇後,婢妾哪裏有‘處處插手’?”
蘭西心裏的天平立刻不可逆轉地倒向了一邊。蕭夫人是什麼品級?再得寵也不能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吧?那兩個離得遠,她可就站在皇帝旁邊,分明聽到了皇帝冰涼的一聲“哼”。
“敢問……本宮?”蘭西深知自己的形象不適合扮演老謀深算威重智高的皇後,於是質問說了一半就換成了賣呆:“本宮不知道,反正進宮這麼久一件事情都沒處理過,想也是有哪位代本宮辦了,倒要好好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