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二人正相視而笑,外頭候著的小宮女就站在門口報了一聲:“娘娘,陛下遣人過來了!”
蘭西一愣,心裏像是被人打了個疙瘩一樣扭了起來,再看翠微,卻甚是歡喜的模樣。
“娘娘,您……不高興麼?”翠微臉上的笑容在她注意到蘭西不太正常的臉色時僵住了:“陛下這個時候派人來,晚上應該是要來咱們寧致殿啊。蕭昭儀都懷喜了,娘娘您也得抓緊才是……”
蘭西心中苦笑。抓緊?現在她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見皇帝——隻要還能保住皇後這個位置,由她處置後宮就夠了。
但這感覺和翠微可解釋不通。翠微到底是這個時空的土著,不見得能理解一個現代女性或多或少都會有的感情潔癖,更不可能理解蘭西寧可犧牲生育皇嗣的機會也不願和皇帝再發生關係的憤恨,真要告訴她這個隻怕要讓她覺得自己瘋了。這麼想想,蘭西也就搖了搖頭,自嘲般一笑,快步出去接旨了。
皇帝的旨意果然是今晚要來寧致殿,話說得含蓄,可意思是明擺的。那宣旨的小內侍還沒說完話,在場的下人們臉上的不安神情就都消了大半了。那內侍前腳出門,宮人們後腳就各顧各地安排香湯準備晚膳了,都不用人催促。
蘭西看著他們喜氣洋洋地忙碌,心卻益發沉了下去。皇帝這是在補償麼?這辦法真好——整個寧致殿的人都開心,都以為自家主子要得寵了,這樣一來她若還是一副老娘不伺候的臭德行,豈不是給臉不要臉?
“娘娘,”翠微還一步不落地跟在她身邊,該是發現了蹊蹺:“您心裏還是不痛快是麼?”
既然她都看出來了,自己也不用再瞞了吧?蘭西慢慢點了點頭:“你倒是知道本宮心思……”
“奴婢知道娘娘的想法。”翠微眨眨眼,柔聲道:“娘娘打小就要強,雖然和誰都不說,可憋著股心勁兒呢。這次蕭昭儀先懷了喜,娘娘心裏肯定膈應著,再說了,奴婢也看得出娘娘喜歡陛下,撚個酸也難免……可娘娘啊,奴婢雖糊塗,也知道一樁事情:您要扳回這一局,得自己生個皇子啊!不好好伺候陛下,怎麼能……”
蘭西唯有苦笑。這是在這個時代的公理,不遵守的人是過不好的——隻是,她不願意遵循這樣的規律,不願意壓著自己的性子去就某個人的一點兒恩德,這是她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唯一的堅持,隻是“不犯賤”的願望而已。如今,也必須放棄了嗎?
“娘娘自己想吧。”翠微見她不言語,也放棄了勸說:“您是知道好歹的,總該有個掂量。”
掂量的結果是蘭西麵無表情地跨進了巨大的澡桶中,撩起滿是花瓣的水潑了自己一臉,這樣應該沒人能分出她臉上的水是什麼來曆了吧。
半個多時辰後,皇帝進門。蘭西看著那個身影越走越近,拚命咬著牙才能克製自己抽他一耳光的衝動。
誰需要你這樣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誰稀罕這樣的安撫?
皇帝不知是真看不出她的抗拒,還是故意裝作看不懂,攜起她手的時候唇角還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沒事的都下去吧,不叫你們不用伺候了。”
宮女內侍們自然是心領神會地魚貫離開,偌大個寢殿裏,頓時隻剩下了皇帝和蘭西兩個人。
蘭西抿著嘴,什麼話都不想說。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份“涵養”,能讓她說話的時候不顯露一點怒意,那麼還不如盡量憋著好了,免得撕破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可皇帝在寢殿的門合上時卻轉過了身,盯住蘭西的眼睛:“蕭氏懷喜的事情,是你說出去的?”
他眼神並無指責之意,可口氣卻頗有不喜之氣。蘭西一怔,難道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愛妃”有身孕的事情嗎?是害怕有人吃醋給蕭氏找麻煩嗎?但就算她不說,蕭氏的身子也會顯形啊,那樣誰還看不出來?
皇帝的眉越蹙越重,又加問了一句:“難道太師沒有和你說過,應該生下皇長子的人是皇後嗎?”
蘭西愣了一下,然後反問:“可是最先懷喜的是蕭昭儀,臣妾如何能生下皇長子?”
“蕭昭儀那事兒還不到一個月。”皇帝似乎對蘭西的智力絕望了:“如果不讓別人知道有身孕的人其實是她,這孩子完全可以假做是你生的,記在你名下——昨天你是沒聽懂朕的暗示,還是故意讓朕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