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西失眠了半夜,把送武初融進宮和送武初凝進宮的優劣列表對比了一下,越對比越覺得腦袋疼。
讓武初融當皇後至少有三點好處:第一,皇帝可能因此覺得武太師是忠臣,放低警惕性;第二,皇帝可能會沉迷女色,方便武太師更好掌控朝政;第三,就算皇帝依然與武太師為敵,武初融作為他心愛的女人,想打探消息也會容易點。
而讓武初凝來當皇後,特殊好處沒有,壞處麼,把上頭那三點都反過來說就是了。
蘭西不敢去揣度太師其實是一個弱智的可能性,那麼這明顯不合常理的安排就隻能用“有隱情”這說了等於沒說的理由來解釋了——換句話說,“武初凝”這個角色才是被設定成弱智的,她被排除在種種真相之外,卻被安排在層層圈套之中。就算這角色換了人演,也依然是無知少女一個,一切重要資料對於她都是“隱情”!
這並不是一種美好的感覺,任是誰都不會喜歡在戰戰兢兢的情形下活著。尤其她身處“知道會有不同,但不確定會不會更糟”的莫名狀況裏時,總有一種感受叫做惶惑的,時時縈繞揮之不去。
這種惶惑是有嚴重後果的——第二天早晨日上窗欞時蘭西才自然醒來。這半個多月她已經以蟑螂般的適應能力養成了對光線的強大反應速度,隻要天色一明她就能飛快醒來,洗漱打扮去見太後,但這一天例外。她睜開眼的時候,竟發現沒有一絲光從帳外透入,等揭了帳子才發現,是宮女們將厚厚的絲帷掛在了外頭,完美地擋住了天光。
她匆忙從床上跳下,高呼了幾聲翠微,翠微才匆匆跑進殿裏來,形容頗有些倉惶:“娘娘恕罪……”
“這是什麼時候了?”蘭西瞥了一眼宮漏,一股血衝上頭頂——都快中午了,她就算失眠也不至於賴床到這麼誇張的時候吧:“你們怎麼不叫本宮呢?誤了去請太後安的時辰了!你們……”
“……”翠微卻隻是抿著唇,垂著頭,倒像是有什麼說不出的話梗在心裏頭似的,眼圈也微微發紅。直到蘭西意識到不對,疑惑地住了口,盯住她,她才囁嚅道:“陛下一大早就派人說過了,今兒……不用叫娘娘去給太後問早,那邊會體諒的。還有……陛下說娘娘要是知道了那事兒,可能幾天都睡不好覺,今兒就緊著娘娘休息好了。”
蘭西腦袋裏“轟”的一聲響——哪事兒?她怎麼了?就猜了皇帝對她突然這麼好肯定沒好事兒,這下是發生了什麼?
“說,怎麼了?本宮有什麼需要太後體諒的?”
“……”翠微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楊將軍他……率軍深入敵後,遇伏,生死未卜。”
麵對這個消息,蘭西除了驚愕之外,也隻能“哦”一聲。誰家見過姐夫出事了小姨子痛不欲生茶飯不思的?至於為了這個讓她不用早起見太後嗎?皇帝這麼安排,莫非那楊將軍和武初凝有點情愫?這皇帝未免也太人性化了吧。
——不過要真是這樣,那就好解釋為什麼是武初凝進宮了:太師婚姻不幸,所以在兒女婚姻方麵嗜好棒打鴛鴦……
還沒由著她亂想夠,翠微自顧自握住了她的手:“娘娘,奴婢要說的這個消息……您能經受住嗎?”
蘭西尷尬地“呃”了一聲:“還好。”說真的,知道姐夫有危險,她有什麼好禁不住的?莫說她,就算是武初凝本尊,估計也不敢冒後宮之大忌表現什麼悲痛吧?
“那奴婢就說了——大公子也在楊將軍軍中。娘娘,您一定挺住啊!”
蘭西真的懷疑自己是因為剛剛起床而傻掉了。她甚至用了兩秒鍾時間才想清楚,原來皇帝擔心她受不了的事情不是她姐夫出事,而是她哥哥出事啊。原來翠微之前拉拉雜雜提到楊將軍隻是鋪墊啊。原來武初凝會不會和楊將軍有情也是她亂想了啊。
原來要掛的那個人是她大哥……是她大哥啊?!
這下蘭西幹脆利落地一屁股坐地上了。姐夫有事她當然可以“哦姐姐真不幸”地以打醬油姿態飄過,可“親生哥哥”有事她還能淡然處之的話,就太假太不是人了。
她這麼一反應,翠微果然著急了。但還沒等她吆喝,周圍的小宮女便圍了上來,將蘭西又扶回了床上。
服務態度好熱情啊……蘭西完全放空的大腦閃過這麼一句話,居然有點兒想笑。這宮裏也夠勢利的,這兩天皇帝對她的態度一殷勤,連宮女們都勤快起來了。當然,從前她們也都是按部就班老老實實幹活兒的,隻不過和現在的態度還是存了幾分差異了。
然而,看著皇後雙目無神、表情呆滯地靠著牆坐著,連話都不說一句的可怕狀態,服務態度很好的宮女們卻益發慌張。雖然她們沒人敢出聲,可連腦海裏一片空白的蘭西都能感受到,一種語言都難以形容的緊張氣氛正在這寧致殿裏蔓延。
也許這些宮女並不是因為這個消息才驚慌的,蘭西默默咬了咬下唇——她們應該是怕皇後生氣遷怒於她們吧?雖然對於皇帝和太師來說,她這個皇後都是被利用的棋子,但對於這些宮女來說,她就是她們的天,她們的主子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