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清離開食店,又去了次審刑院,方返身回府。但他並未直接回去,而是繞道穿過兩處小巷,最後更是抓起安拂風,拐入一處僻靜的巷道。
安拂風納悶,怒道:“沈惟清,你瘋了?”
沈惟清沒理會她,抬眸,靜靜看向巷尾不知何時出現的一道身影。
夜色已沉,那身影飄在暗影裏,完全看不出麵容,隻能依約辨出,那是一名身披黑色鬥篷的高挑男子。
安拂風吸了口涼氣,不覺看了沈惟清一眼。這位相門驕子看著溫溫吞吞,說話做事比常人還要慢半拍,但她都未發現有人跟蹤,他竟已將對方找出,並堵了下來。
沈惟清淡淡問:“閣下何人?跟蹤我半日,意欲何為?”
鬥篷下傳出男子一聲低沉的笑,“倒是警惕,算不得蠢貨。”
“先遇到評判審刑院和朝廷命官的小娘子,再遇到評判我的高手,倒也真是……巧了!”
沈惟清含笑說著,手一抖,掌中已多出一柄軟劍,直刺黑衣人。安拂風也拔劍跟了過去,相助沈惟清。
沈惟清招式使得極穩,但細微變化處迅捷輕靈;另一邊的安拂風大開大闔,隻攻不守,劍勢淩厲,和沈惟清配合得極好。細論起來,京城能擋住二人聯手的,即便將大內高手加上去,也屈指可數了。
可黑衣人身形極快,連連閃避之際,看似不敵,二人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沾上。
兔起鶻落間,三人已交手數招。
沈惟清
皺眉,正要變招時,黑衣人忽出手,寬大的袖擺迅疾拂向二人的長劍,隻聞“丁、丁”兩聲,竟是袖中暗藏短刃,瞬間擋住二人的劍。順著兵器彈開的力量,他輕輕一蕩,已飛落在屋簷上,再一展臂,如鷹隼般飄入了黑夜中。
夜風中,隻聞那人微啞的歎息聲高低起伏著,“身手不錯,可惜人品不怎樣。哎……”
沈惟清皺眉。
安拂風額上有汗意,“這是哪來的高手?輕功高得離譜,我們怕是追不上。”
沈惟清垂頭看著手中的軟劍,沉默半晌,說道:“他似乎在試探著什麼,未盡全力。”
“未盡全力,還能輕易擋住你我二人聯手?”安拂風一時不敢相信,追問,“他應該是衝著你來的,你居然不清楚他在試探什麼?”
“不清楚。”
安拂風便大為不屑,冷笑道:“千方百計阻止我進審刑院,好像多大能耐似的。可今天遇到的這一個個的,似乎都沒把你沈大公子放在眼裏呢。”
沈惟清也不生氣,笑著搖了搖頭,“或許是我辦案時得罪了人,才會被這人盯上。拂風,你這性子更易得罪人,又是女子,若也遇到這等高手為難,何以自處?”
安拂風聽說他話中有關切之意,也不願再吵下去,隻低聲咕噥道:“因噎廢食,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二人轉回州橋方向時,沈惟清的小廝盧筍飛奔而來。
“郎、郎君,總算找到你了!老主人讓你
立刻回府!”
“出了什麼事?”
“說是秦家出事了!”
“秦家?哪個秦家?”
“就是那位秦池秦先生家。說是秦家隱姓埋名住在真定府,被人滅了滿門!大理寺去了兩個月,才查出這戶被滅門的秦家,就是秦池先生家!”
沈惟清呼吸一滯,忽然想起小食店裏,秦小娘子低低啞啞的話語。
“看來,是我高看審刑院,也高看了……這滿朝文武。”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滿天星辰,都像極了秦小娘子澄澈晶亮卻滿含譏諷的眼睛。
收到沈家相邀的請貼時,阿榆正打量著後院的木香花。
她掃了眼阿塗手中的請貼,抬手用小剪子撥著木香花藤,慢悠悠地問:“是沈家下人送來的?”
阿塗道:“來的倒是名管事,但放下請貼就走了。”
話未了,隻聽一聲低而細的冷笑,然後就是“哢嚓”的一聲,阿榆手中的剪子閃著寒光開闔了下,一支木香花落到她手中。
玉白瘦巧的手,托著簇簇小雪團般的白木香,冷冷清清,無來由地讓人打了個寒噤。
阿塗忐忑了半晌,才壯著膽子低聲問:“小娘子,沈家……為什麼找你?”
其實他想問,小娘子為什麼找上沈家。
他以為阿榆多半不會回答,但阿榆頓了片刻,居然答了他。
“秦家和沈家有婚約。但秦家出事了……”阿榆歪著頭,笑容明媚中帶著一抹天真,“阿塗,你覺得,沈家會認這門親事嗎?”
阿塗
驚駭,“真、真有婚約?”
“若沒有婚約,我折騰這一出出的,閑得慌?”
阿塗看著手中的請貼,逼自己靜下心認真想了想,才答道:“沈府派管事來送請貼,說明沈家是知道這門親事的;管事放下貼子就走,說明沈家,包括沈家這些下人,並沒把這門親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