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心逢有意,綁匪遇劫匪(二)(1 / 2)

第二天,沈惟清來到審刑院,又看到了阿榆的那隻食盒。可惜食盒裏裝的糖薄脆又被他的好同僚分了,隻剩了些碎片。

坐他旁邊的高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尬笑道:“大約是秦小娘子數錯了人頭,每次都少一份。最可惡還數韓郎君,也忒不知足,說沒吃夠,又去跟秦小娘子討去了。”

沈惟清哂笑。

這麼精明的小娘子,會數錯人頭?

怕是他一再阻攔阿榆查案,把她得罪狠了。

他搖搖頭,翻閱起手邊的案卷。

一旦靜下來,那殘留的糖薄脆香味似更誘人了。

糖薄脆是以麵坯和入糖霜、清油、酥油、椒油揉成麵團,攤成小而薄的圓餅,撒上芝麻,放入爐中烘製而成。這種薄餅市井間十分常見,沈惟清從來不覺得有多麼美味。可也不知阿榆這餅是怎麼做的,隻剩了些微碎片,依然散發出奇妙的香味。

他甚至能辨出麵食的焦香,酥油的綿香,和糖霜的甜香,混合在一處,竟似一隻小蟲子般,撓得他喉舌生津,坐立不安。

鬼使神差般,他伸出手,抓了兩片糖薄脆的碎片,放入口中。

酥脆香甜,瞬間平複了不安的味蕾,毛孔都隨之輕輕舒張,竟是身心通暢,說不出的愜意滿足。

他唇角的弧度不覺柔軟了些,又伸手取食剩下的薄脆碎片。

小廝盧筍正快步進來,見狀如受雷擊,忙搶上前幾步,問道:“郎君怎可吃這樣的東西?莫不是今早廚娘

忘了做早膳?”

本來幾位同僚在各自案前處理公務,並未留意沈惟清,此時不由齊齊抬頭,驚愕地看向沈惟清。

沈惟清差點被薄脆卡住,半晌才能淡淡笑道:“這兩日祖父憶起立國前食榆皮草根充饑之事,教導我等不可浪費食物。方才看到這個,想起祖父教導,覺得還是將其食盡為好。”

搬出老相公,同僚們立刻若無其事地低頭各幹各事。沈惟清更加坦然,修長的手指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取食薄脆。

盧筍卻麵露心痛,一把抓起裝薄脆的盤子塞入食盒,又將食盒抱在懷中,說道:“但郎君豈能受這樣的委屈!郎君放心,剩下的碎屑都交給小人,小人保證不會浪費分毫!”

沈惟清想抓薄脆的手落空,對自家“忠仆”徹底無語,隻得縮回手一點點捏成拳,忍住打這小子一拳的衝動,心平氣和地問:“你這麼快從莊子裏回來,莫非有線索?”

鮑家早有準備,他料定正麵訊問很難得到有用線索,昨天就把盧筍派了過去。 這廝麵相憨厚,看著誠懇本分,正是深得大媽大嬸們眼緣的那類,一早興衝衝回來,顯然有所收獲。

果然,盧筍道:“莊上那些老人說,喬娘子深居簡出,極少離開她的小院,據說終日吃齋念佛,除此並無任何異樣。但其中有個大嬸記起,喬娘子不顧暴雨匆匆回來,似乎因為那天丟了什麼東西。”

“丟了東西?”

“對,她曾叫仆役出去打聽,那日有沒有見過外人進她的院子,說是失竊了。但她並沒說丟了何物,隨即又病勢沉重,也便沒人再提這事了。”盧筍嗬嗬地笑,“若不是我細致,問起當日瑣事,連莊子上的人也不記得這事了。”

他一臉的求表揚,沈惟清卻看看他手中的食盒,麵無表情地揮手令他離去。

難不成還留著看他吃糖薄脆?

盧筍離去沒多久,去查鮑家仆役動向的衙差也回來了。

沈惟清問明鮑家訊息,抬頭看了看。

韓平北的座位依然空無一人。

花緋然對韓平北的那點小心思,審刑院無人不知。韓平北對其敬而遠之,輕易不會履足她那邊。他竟為了秦小娘子,願意跟花緋然一待老半天?

而阿榆將韓平北留在那邊,是為了花緋然,還是……為了算計他沈惟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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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平北的確想躲開花緋然。

他嚐了阿榆的糖薄脆,隻覺比集市上買的不知美味多少,思量著為了自己的五髒廟,還是很有必要跟阿榆搞好關係。他尋出一套上好的筆和墨,原想著送給阿榆便離去,卻被阿榆叫住。

阿榆的目光在他和花緋然麵龐上悠悠一轉,點了點手中書卷,綻顏笑道:“韓郎君,敕令裏的這個案子,我怎麼看不明白?此案人犯雖未殺人,但盜竊之事證據確鑿,若按《刑統》,至少也需徒刑加脊杖,為何最後從寬免究?”

韓平

北見其笑靨如花,出言軟糯,隻得頂著花緋然的目光走過去細看,然後解釋道:“這人犯犯的隻是盜竊罪,卻卷入殺人案,受刑誣服。其父抱病入京上控,好容易洗涮他的殺人冤情,當日便逝去。而這人犯受刑之際已瘸了一條腿,也算受了懲罰。官家得知情由,憫其父一片憐子之心,故而釋其歸家,葬父服喪。”

阿榆道:“這人犯雖犯了大錯,卻有家人舍命保護,真好。”

韓平北猛地想起阿榆真真是一個親人都沒了,忙道:“這人也是自作孽,才害了老父。你不必跟他比,縱然秦家沒了,這不還有沈惟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