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稱量公平的秤,是活著-3(1 / 2)

若自幼相交,彼此知心,也不至於像如今這般互生不滿,彼此試探,本該穩穩當當的一樁親事竟如秋千索般搖擺不定。

半晌,沈惟清歎道:“原來阿榆是因發絲繡像想到了阿娘,才會情緒有異。”

淩嶽其實也有些心虛。

幼時的小娘子的確得過疥瘡,主母的確講過弄玉的故事。細雨繡工極佳,的確用小娘子剪下的頭發,為小娘子繡了一幅美倫美奐的弄玉乘鳳像。但那是小娘子四五歲時發生的事,跟秦藜離京的年齡如何對得上?

淩嶽自不希望沈惟清糾結此事,立時轉了話題,說道:“沈郎君,不知你可想象得出,阿榆家中出事後,從未哭過。”

沈惟清不由心頭一揪,立時望向阿榆房間,低低歎道:“何至於斯!”

從未哭過,隻因心裏有更重要的東西在堅持,始終緊繃,無法鬆懈,——如此,如一根緊繃的弦,某處稍一用力,就是全盤崩潰。

於是,僅僅是一幅關聯不大的發繡,便壓垮了阿榆強撐的那根神經。

沈惟清明白過來,默然走回食店,喚來阿塗,令他在院中放了張木榻,預備夜間便歇在院中,方便隨時照應阿榆。

淩嶽低低歎了口氣,悄然隱到暗處,遙望天際。

銀漢無聲,淒冷星光一如主母斷發的那夜。

那麵色慘白卻脊背挺直的主母,高傲地仰著頭,神色激烈:“夫婿不會謀逆,妾亦不會勸他謀逆!若妾有半句虛言,此

身當如此發!”

利匕劃過,一綹烏發跌落在地,柔潤黑亮。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竟能拿來發誓,這便是汝之家教?滾,給我滾回去閉門思過!”

殿上那位的怒斥聲中,主母顫栗著捏緊拳退下,隨在她身後的喬細雨悄無聲息地撿起那綹烏發,攥緊,匆匆跟著主母離開。

身後,有人冷笑。

“嗬,四弟倒也罷了。我瞧著這四弟妹,有反骨吧!”

有反骨,所以活該淪落塵埃,滿門凋零。

淩嶽眸光愈冷,卻起了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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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籠般的小小屋宇裏,阿榆側臥著,抱著膝,努力感受著身體的溫度,感受著有節奏的心跳。

“阿榆。”

外麵,沈惟清正喚著,聲調低柔,似怕驚嚇了她。

“我沒事。”阿榆慢慢道,“放心,我不會死。人世如鬼域,從來不公平。我若死了,豈不是更不公平?我會好好活著。”

沈惟清正待敲門的手頓住。

一個人得有多絕望,才會將活著當作一杆稱量公平的秤?

第二天一早,韓平北、花緋然聯袂而至,沈惟清才知這小子居然在花緋然的保護下,竟獨自去查小薑的死因了。

韓平北獨立查案,且第一次找到有用線索,頗是激動,顧不得再找沈惟清或安拂風的麻煩,也顧不得追問沈惟清為何會留在食店沒去查案,急匆匆地說道:“小薑的兄長薑田說,小薑出事前曾回過一次家,留下了些東西。但這人也是個強頭,

說要見了主事之人才肯取出。”

他雖有些羞惱,卻一臉期待地看著沈惟清,“我問過了,若是沈相嫡孫前去,他也願意獻出來。”

沈惟清從藤椅中站起,抖了抖衣袍上積了一整夜的落瓣,看了眼阿榆依然緊閉的房門,苦笑道:“你沒說你是審刑院韓知院的公子?”

韓平北尷尬地咳了一聲,“說了,所以他才肯說起小薑有留下東西。”

花緋然笑著在一旁補充道:“薑家母子應是見過世情冷暖之人,警惕心頗強。先前大理寺也有差役查問過,他們怕真相未明,先步了小薑後塵,竟是一個字都沒吐露的。”

言外之意,小薑的阿母和兄長,從不認為小薑之死是意外。隻是對手太過強大,他們無力抗衡,怕報仇不成反招禍端,才會隱忍不發。

韓平北急促地說道:“惟清,這家人十分謹慎,若不是覺得我這個知院之子加上你沈相嫡孫的身份足夠,不必顧忌凶手和凶手背後的勢力,隻怕會繼續裝糊塗。他們會擔心被人滅口,是不是也說明,他們的確掌握了喬娘子或小薑遇害的確切證物?”

沈惟清再看了一眼阿榆的房間,說道:“那還等什麼?走吧!”

韓平北倒是怔了下,納悶道:“不叫上阿榆一起去嗎?”

沈惟清拿起竹幾上的隔夜茶,草草漱了口,說道:“阿榆舊傷發作,需要休息。”

話未了,但聞“吱呀”一聲,阿榆已推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