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猜出沈惟清打算,心境總算平順了些,便急著想回審刑院,看韓平北那邊查得怎樣。
“他們要跑的地方可不少,便是有院內同僚幫忙,今天都未必能查問完畢。”
三名醫官各司其職,即便審刑院能在第一時間摸清他們根底,他們也不會在家等著審刑院上門,哪有那麼巧立刻都能找到?至於那個薑田陪同去見的那名老大夫,或許容易找,卻住在京郊,一往一返便要大半日了。
阿榆此時細細一想,也明白過來,皺眉道:“看來沈郎君也有計算錯誤的時候。既然隻打算試探鮑廉,應知用不了這許多時間,該和韓平北他們分頭去查問那些醫官才是。”
沈惟清微笑道:“阿榆,我們需細查的,可不隻這一樁。我如今更好奇喬娘子身上的秘密。”
阿榆心頭咯噔了下,“喬娘子?”
沈惟清道:“她和鮑廉的相處模式,不像尋常夫妻。而她甚至不像根基淺薄的尋常官吏之女。”
阿榆一時怔忡。
沈惟清瞅她一眼,悄悄一捏踏雪的背。踏雪一驚,連著打了幾個響鼻。他趁機一勒馬,輕笑道:“阿榆,踏雪好像渴了,不如我們找地方用些膳食?”
阿榆略一猶豫,便道:“也好。”
沈惟清立時驅馬在前方帶路,卻是去了附近最大的落霞樓,美其名曰讓她品評下京師名廚的手藝。阿榆果然精神一振,眉眼揚起,有了躍躍欲試的鬥誌。
沈惟清不
覺蘊了笑意。
淩嶽都說了,多陪她說說話,或可解她心結。若行程安排得太滿,他哪來的機會陪她說話?
而世間最能療愈人心的,無疑是美食。
一頓不行,便多來幾頓;一次不行,便多來幾次。他便不信,他解不了她的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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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樓是一家正店,位於京師最繁華的街道,處於青樓畫閣之間,柳陌花衢之內,門前搭了華美的彩樓歡門,綴以栩栩如生的花鳥木雕,結以鮮豔招搖的五彩帛帶,宏麗高大,其內數十廳館相連,隱隱聞得笙簫笑語之聲。跑堂的夥計一臉肅穆,托著碗盤行走如飛,卻異常穩當。
跟阿榆那個名字都沒取齊全的小食店比,當真是天上地下,無從比擬。
當然,此處也不是尋常客人花費得起的。尋常碗盞酒盅無不是純銀所製,哪怕隻是兩人對坐,要上一壺美酒,三五碟鮮果和菜蔬,都能收上十數貫錢。
阿榆雖然缺錢,倒不至被那價格驚住,隻盤算道:“唔,若這邊廚藝不如秦家,待我有了本錢,或許也可以開個什麼酒樓?瞧著這滿京師的人,最不缺的便是錢,隻要廚藝好,不怕無法立足。”
秦藜性情綿軟些也不怕,橫豎安七娘揮起劍來手穩得很,還有個上達天聽的阿爹,再不怕被人欺負的。
若秦藜站穩了腳跟,嫁不嫁給沈惟清都無甚關係了,她也就放心了。
彼時,她應該回臨山寨了吧?跋扈任性
的小女匪,明顯比京中的受氣包小廚娘自在多了。
隻是那時她再看不到眼前的這些人了。
沈惟清,沈老,安拂風,阿塗,花緋然……
阿榆默然飲酒,然後夾了一塊剛端上來的雞肉,微闔目細細品嚐了,然後搖了搖頭。
沈惟清也已嚐了一塊,皮鬆脆而不澀滯,肉滑嫩而不油膩,脆和滑兩種不同的口感和諧地交錯於齒舌間,的確不負它高昂的價格。
他半晌才問:“你覺得有不妥?”
阿榆道:“我那日沒騙你們,我真的沒有味覺,嚐不出味道。”
沈惟清怔住,緊緊盯住她,“沒有……味覺?”
一個廚娘,將百般菜肴做出千般滋味,自己卻嚐不出一絲味道?
“但我嗅覺沒問題,看得出菜式好壞。”阿榆無可無不可地又夾了一筷,細細嗅了嗅,點評道:“這生炮雞,是取小雛雞斬塊,以秋油、黃酒醃製入味,再用滾油不斷淋澆,將其澆灼至皮脆肉熟。方法未錯,但許是生意太好,這等招牌菜備得太多,醃製的時間過久,秋油的鹹香蓋過了雛雞的鮮香,就缺了些回甘的韻味。”
夥計又接二連三端上幾盤招牌菜,沈惟清早已無心品評,將淩亂心緒壓了又壓,若無其事地和聲問道:“你為何會失去味覺?秦叔叔還有你淩叔,必定為你找過大夫吧?大夫怎麼說?”
阿榆淡淡道:“看了幾個,沒找到病因。確切地說,他們覺得我沒病。如果
廚子手藝實在好,我有時也能嚐出味道來。比如這個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