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春茶坊前方,正是碧波粼粼的汴河。
水碧如藍,花明如繡,畫舫與扁舟行於其間,交雜著屬於國都的繁華和旖旎,如一幅盛大而細致的宏美畫卷,令人目不睱接,樂而忘返。
泊於岸邊的一艘畫舫裏,沈惟清、韓平北正靠在窗邊喝茶,王四侍立於畫舫門前,邊照應二人,邊察看著外麵的動靜。
韓平北摸著下巴,正看向杏春樓,一臉的納悶。
韓平北道:“惟清,你怎會猜到李鵲橋今天會有動靜?巧合是吧?一定是巧合?”
王四絕不願意放過如此好的拍馬機會,陪笑道:“韓郎君,昨夜少主人特地派人通知小的,說這老道會有所動作,讓留意他的動靜。小的得知,特地又調了八名手下去盯著,果然發現這老道作妖了!”
本來隻有四人在盯李鵲橋,李鵲橋也的確如願將那四人盡數放倒。怎奈王四謹慎慣了的,足足加了雙倍的人手過去。李鵲橋放倒四人,那八人十六隻眼睛幾乎一眨都不敢眨地盯緊了他,怎麼可能還讓他逃脫?
韓平北呆了呆,“那……你究竟怎麼猜到的?難不成他送你祖父的卜算書籍,真有幾分門道在,給你研究出了什麼六爻還是八卦的卜算術?”
沈惟清無奈道:“我那位不省心的娘子就夠我費心的,哪有興致再研究什麼卜算術?”
“那你為何……”
“李鵲橋生性貪婪,又以得道高人自居,京師中相信他的人很
多。聽聞昌平侯府尤其相信他,大事小事都會叫他來卜上一卜。”
韓平北終於明白過來,“昨天昌平侯府出事,正在尋找各種‘高人’作法,又是驅魔又是招魂的,賞錢必定豐厚。
如果鵲橋真人出現,以他的名聲以及他與昌平侯府的關係,必能成為這群‘高人’之首,得著大頭的賞錢。”
沈惟清向對麵指了指,“故而隻要我透露這些消息過去,他一定會有所動作。”
“所以,李鵲橋能得到昌平侯府的消息,是你故意讓人透露過去的?”
韓平北感慨著沈惟清的奸滑,忽又想到一事,背脊上“嗖”地冒出一層冰冷粟粒。
“你把江九娘激成那副模樣,難道也是故意的?你早就算準,一旦江九娘瘋得不可收拾,不論是不是真的魘住,昌平侯府找這些‘高人’做法?”
沈惟清搖頭,笑了笑,“隻是想起昌平侯夫人特別信這個,或許會有這麼一種可能性,順勢而為罷了!”
可世間哪有什麼算無遺策?
不都是衝著某種可能,詳加推算,然後有所布局!
韓平北半晌才歎道:“沈惟清,我原來想著江九娘可怕,阿榆也不是善茬,如今看著,你才是真正的狠角兒哪!我差點以為你對阿榆真的情根深種,才會做出那等逾矩之事!敢情你這般信口胡扯,隻是為了刺激江九娘!”
沈惟清瞅他一眼,卻不肯再解釋了。
難道跟他說,他懷疑阿榆不是秦
家小娘子,怕她另有打算,才故意在眾人麵前坐實二人關係,令阿榆無法反悔,無法另嫁他人?
作為沈家長孫而言,這真的有點丟人。
沈秦兩家聯姻,門第差距極大,他本該是高高在上俯視他家小娘子才對。可為何如今是他在患得患失?
一再卑微地試探她的心意,甚至不惜使出這些手段……
沈惟清正垂眸反思時,王四忽然叫道:“茶坊裏……是不是出事了?”
沈惟清、韓平北忙看過去時,卻見對麵那家杏春茶坊忽然跟煮沸了似的混亂起來,有慌亂想跑出來的,也有好奇要奔進去的,更有一臉緊張的管事衝到門邊,指揮夥計們關門落鎖,不讓茶客們進出。
隔了那麼遠,猶聽到那主事在叫道:“各位別慌,出了點事,等官府來了,自然會給各位一個交待。”
韓平北道:“莫不是有人打架打出了人命案子?看來馬兵司和大理寺有事做了!”
沈惟清看著對麵某個窗口衝著這邊打手勢的眼線,臉色卻沉了下去,“怕是我們有事做了!”
王四已然看出那人手勢的含義,駭然道:“他說……說鵲橋真人死了?”
“啊!”
韓平北傻住。
不過一時好奇跟著沈惟清出來溜達下,這也能碰上人命案子?死的還是十幾個人盯住的李鵲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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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鵲橋確實死了。
被人一刀封喉,死在陳設極雅致的天字第三號雅閣裏。
沈惟清等趕過去時,李
鵲橋的血還在流,半邊地麵全是鮮紅的血,甚至還是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