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負便辜負吧,橫豎她從來不是好人,不僅是匪首之女,還是山匪都畏如猛虎的榆娘子,何必逼著自己做什麼賢良娘子?
她抬眸,衝二人一笑,“我明白了!”
燈籠在樹枝間搖曳,投下明明暗暗的光,籠著阿榆,便讓她那純稚美好的笑容多了幾分詭譎,美得近乎妖異。
安拂風心大,倒也罷了;阿塗卻看得心尖都在發顫。
沈惟清太可憐了,怎會戀慕如此危險殘忍的小娘子呢?
論純良,其實他家七娘才是最純良的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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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清第二日並未去衙門。
他遣人盯著江家,先後綁走了兩名參與奪信的侍仆,隨後便見江府內外持械巡邏之人多了不少,且青壯年仆從不再離府,便知江府察覺丟了人,有了戒備。
他素有耐心,此時也不著急,隻命手下衙差將抓到的兩名侍仆帶入沈家的一間別院細細訊問,自己則回到杏春茶坊,問明無人來尋自己,一時默然。
昨日他聽阿塗說起江家侍仆之死,立時便知阿榆為何匆匆趕回食店,連關係到秦家滅門案的信函都顧不得追蹤。
既已訂親,未來夫妻一體,如此大事,為何對他隻字不提,還要隱瞞撒謊?
她去李長齡那裏,當真隻是送吃食嗎?
她想在京城立足,想為秦家報仇時壓力小些,對這等高官心生交好之意,乃至攀附之念,都不為奇。
可尋常送吃食,心意送到便可,何故一再去李府,且盤桓
兩三個時辰,至天黑都不曾離去?
以李長齡身份地位,除了品嚐美味,也不該與身懷隱秘的小廚娘有太多交集。
可沈惟清心裏清楚,他那位小娘子,看著純良,本質卻是個不擇手段的無良小妖狐,根本不能以常理來推斷。
時至如今,婚約在手,他還不知他的未婚妻是秦小娘子、蘇小娘子、羅小娘子,還是裴小娘子。
但她若有一分在意他,知曉他昨天去過,等過,並因她前往李府久久不歸拂袖而去,都該過來解釋一聲。
若她心裏別扭,徑去了審刑院,見他不在,也該想到他還在為李鵲橋的案子或被劫走的信函奔波,總該來尋他。
但直到午間,直至午後,沈惟清始終沒等到阿榆。
盧筍在杏春茶坊前進進出出,不時看向沈惟清的方向,心下早已忐忑。
他躊躇了片刻,到底走上前,輕聲喚道:“郎君,我剛去審刑院看了下,秦、秦小娘子已經回食店去了。”
沈惟清垂眸看向身畔飄搖的蒲葦,淡淡道:“哦?這會兒才回去,莫非院裏很忙?”
提到這個,盧筍不由憤懣:“哪有什麼忙的?
本來她要跟著花大娘子複核一個什麼沉屍案的,但昨日韓郎君已經陪花大娘子去過了,她便推說不好再插手,跑牢裏去探望一回小錢兒,便回食店了。”
沈惟清良久無言。
阿榆能注意到花緋然的心思,一力撮合成全;也記得她那個不爭氣的臨時夥計
還蒙冤關著,前去探望安慰……
卻想不起未婚夫正在等她的解釋。
盧筍見狀也是心疼,忿忿道:“小娘子也真是,鵲橋真人是喬娘子那案留下的尾巴,丟失的信函更關係她秦家的冤仇,郎君這些日子辛苦奔忙,說到底都是為了她。
可她倒好,揀著高枝兒攀去了,也不想想,她早晚是沈家的人!
李參政是副相,了不起,難道能比得上咱家老主人?咱們老主人可是正兒八經的開國宰執!”
他越說越順口,漸漸拾回了些當日被阿榆、韓平北打壓下去的自信,卻未發現沈惟清已皺緊了眉。
“住口!李參政一介書生,能走到如今高位,絕非僥幸。你既是沈家之人,人前人後,若是言語輕忽,必然招惹是非。”
盧笙雖應了,卻不服地嘀咕道:“我也就在郎君跟前說說,何曾跟人說起過這些要緊的事?頂多聊些雞毛蒜皮的閑言碎語罷了。”
沈惟清道:“你是否覺得,你說些閑言碎語都不打緊?先前人人將我和安七娘看作一對,是不是你的手筆?
我與阿榆都快定親了,你又在外跟你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要好的小娘子說,我會娶安拂風為妻,娶秦家女為平妻或良妾,是也不是?”
盧筍哪敢承認,連連擺手,“不,不是我……”
“那日我和七娘在州橋有事相商,卻被傳成月夜相約。彼時隻有你一人跟著,這不是你說的,難道是七娘說的,還
是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