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頸形狀伸出的壺嘴便是雙股的,隻是縮在內部,若非仔細盯著壺嘴往內看,再看不出端倪。
說話間,翰林醫官院已遣了醫官過來,無巧不巧正是當日為昌平侯夫人提供打胎藥的那位李醫官。
昌平侯家那事鬧得不大不小,但李醫官一副藥讓昌平侯那個外室一屍兩命的事,也算在醫官院出了名。
眾人也不知他這手本事算是高明還是低劣,但礙著市井間愈傳愈離譜的狗血故事,甚至有勤快的說書人已編了一出《侯門醋》,連帶著醫官院的同僚都尷尬。
故而都勸他暫時別去為貴人們診病,避避風頭。
這一避,諸如各司驗藥驗毒的事,可不就落到他的頭上!
然後這回驗毒驗的竟然是江九娘的命案……
李醫官提著藥箱走來時,腿腳都是軟的。
和《侯門醋》齊名的《奪婚記》,竟然會在他的見證下,演向結局了嗎?
錢少卿惟恐有所差池,當著眾人的麵,也不要其他人動手,索來兩隻小茶盞,卷起袖口,親自從茶壺的兩腔間分別盛出一勺茶水,讓李醫官驗試。
撇開人品不談,撇開李醫官測毒時顫巍巍的銀針和抖抖索索的手不談,李醫官的醫術還是頗為不俗的。
他仔細觀察了銀針的顏色,又取茶水仔細嗅聞辨別後,很快答道:“左邊這盞無毒,右邊這盞則摻有鴆毒。從毒性看,與江九娘子所中之毒,一模一樣。”
錢少坤指向江九娘、沈
惟清先前飲用過的茶盞,“再驗這兩盞。”
現場雖被江夫人鬧了一場,但李長齡等人始終在場,桌上茶飲又是眾人關注重點,故而二人先前用的茶盞還保持著原樣。
李醫官先驗了江九娘所用茶盞中的茶水,說道:“無毒。”
眾人愕然。
李醫官未曾注意到眾人神情,繼續驗了沈惟清所用茶盞,斷言道:“是鴆毒。江九娘子所飲的,應該就是此盞中的茶水。”
他篤定地抬起頭時,才意識到不對勁。
所有人都看著他和他跟前的茶盞,一片靜默。
為何江九娘為沈惟清所倒的茶會摻有鴆毒?
為何沈惟清茶內有毒,但中毒而死的,卻是江九娘子?
錢少坤五官都快擰到一處,敲著食案示意李醫官繼續查驗其他茶點。
李醫官邊驗邊搖頭,很快道:“這些茶點,無毒。”
丁推官小心翼翼道:“所以,江九娘是飲了沈郎君這盞毒茶而死?”
沈惟清搖頭,“我並無與人合用茶盞的習慣。
這隻茶盞,始終隻有我一人飲過。在九娘為我添茶後,我隻飲過一口,隨即吐於袖間,並未再飲用過。”
眾人看向他那盞茶。
誠如他所說,茶水接近杯口,正是僅被人飲過一口的模樣。
江夫人驚愕,立時叫道:“不對,不對!九兒就是他們害死的!
是這對奸夫淫婦害死的!她飲下的,是有毒的茶水!
一定是秦家這小賤人下的毒!
對,昨天還誣陷我兒盜什麼婚書,
要把那個賤仆之死栽到她頭上!
沈家小兒必是知情者,趁著他們廝打掉換了茶盞,借此混淆視聽!”
她這麼一說,連錢少坤都遲疑了。
大理寺因盯著沐風遇害的案子,也安排眼線監視著江家,發現審刑院衙差和沈家的人帶走了兩名江家仆從,推測江九娘應該使手段得到了秦氏滅門案的某個線索或證據,被沈惟清盯上了。
沈惟清不喜江九娘,卻應江九娘之約而來,顯然是衝著江九娘掌握的那樁秘密。
因猜著和審刑院的案子有關,錢少坤並未追問那究竟是怎樣的秘密,也相信以沈惟清的人品地位,再惱怒也不至於真對江九娘如何。
但如果這事關係到秦家案子,那位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秦小娘子想起新仇舊恨,一怒殺人,那就難說了。
秦小娘子模樣嬌美,純良乖巧,見過的無不讚譽憐惜。
惟錢少坤先前因喬氏的案子打過交道,也聽酈母說起過獲救經過,深知這位小娘子絕非善茬,江九娘一再招惹生事,怕是早就不耐煩了。
李長齡眸光微微一沉,正待為阿榆辯白時,阿榆已搶先說道:“且不說我進入茶坊後,並未離開過先前那雅閣,即便離開,請教江夫人,我如何知曉令愛會喝哪樣茶,會用怎樣的茶壺茶盞?
何況小女子見識淺薄,這種雙心壺,竟是頭一回聽說,更別提如何使用。
如今我倒想問一句,杏春茶坊裏究竟經營著甚麼
見不得人的勾當,居然會備著這種雙心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