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眸光閃動,問道:“大理寺的人,關注過江九娘奪走的那封密信嗎?”
李內知顯然打聽過,立時答道:“那封密信正是沈刑詳去見九娘子的緣由,大理寺自然知曉。鍾兒也承認,九娘子先前得到了一封密信……”
他猶豫地看了阿榆一眼,見她緊盯著自己,正等著下文,隻得繼續道:“鍾兒說,可能那密信裏寫了什麼,九娘子據此認定秦小娘子並非真正的秦小娘子,而是某個聲名狼藉的惡女假扮。但沈刑詳否認了此事。”
鍾兒既這般說了,大理寺訊問沈惟清時自然要追問。沈惟清豈肯在此時暴露阿榆真實身份?
問來問去,他隻承認是和九娘子交涉那封密信之事,不想令江家為難,才跟九娘子索要。
“若她真是冒名頂替的惡女,九娘子該找我祖父告狀,或到官府出首,將她繩之以法才對。”
大理寺還要追問信中是何內容時,沈惟清歎道:“我也想知道,所以才與九娘子見麵,想問個清楚。
不如你們去江家搜一搜,看能不能搜出這封信?”
江家自然是搜不出這封信的。
便是搜得出,江家也不願女兒死後還擔上這麼個盜劫公牘的罪名。
何況關係到兩處衙門,不小心連累到江誠,豈非得不償失?
故而即便江誠等清楚她不是秦小娘子,而是凶殘毒辣的匪首之女,為了掩飾劫信之事,也會隱忍不發。
李內知第一次見家主對哪位小
娘子如此關切,便不肯細說沈追惟清如何維護小娘子。
但阿榆眼見竟無一人追問此事,便知有人刻意維護。
她歎了一聲,問道:“如果我是土匪強盜,也能離得開這裏嗎?”
李內知好脾氣地笑笑,依舊輕聲道:“阿郎既說讓小娘子莫憂心,那小娘子便莫憂心。外麵風雨再大,淋不著小娘子!”
阿榆便笑了起來,“不想長齡兄長如今這般出息了!”
李內知聽聞阿榆如此評價,不知該如何接話,幹笑不語。
阿榆思量著,追問:“沈惟清那邊,有麻煩?”
李內知想了想,含糊道:“小娘子這邊清靜,他那邊難免有些麻煩。江家的怒火,總得有人受著。”
阿榆頓了下,“沈家並非尋常人家。”
李內知歎道:“江家亦非尋常人家。何況,這次許王出了麵。”
阿榆頓時明了其意。
沈家親故雖多,但沈相早已致仕,沈惟清之父沈世卿又不在京師,遠水救不得近火。
其他故友親朋到底差了一層,縱然不怕江家,不怕昌平侯府,也不得不顧忌許王。
若無意外,那位是未來天子,關係自家前程,家族興衰。
阿榆坐到剛擺下的小案幾前,支頤思索著,輕歎:“或許,有人覺得,沈惟清和壽王走得太近了?”
李內知不敢接話,眼底卻閃動一絲異樣。
許王忽然插手江九娘之事,人都以為他是因愛惜王妃,特地趕來為枉死的侄女做主。
但李內知卻親
耳聽到他家主人歎氣說,沈家郎君,和壽王走得也太近了些。
——正是和阿榆一般無二的語調。
壽王再怎樣避世無爭,再怎樣寄情山水,其母生前也是官家當年最寵愛的妃嬪。
他的胞兄楚王若非犯了瘋病,八年多前便該立作太子了。
何況,論年齡,論才識,壽王未必比許王差多少。哪怕許王漸成氣候,清流官員中依然有不少喜愛壽王這等溫厚性情的,甚至偶有不知趣的,會說幾句“天下初定,宜與民休息,無為而治”雲雲。
沈綸、沈世卿曾再三擺明態度,絕不卷入儲位之爭。
但有時不卷入本身也是種態度。
在一幹大臣有意無意擁戴許王的大勢下,沈家並未表達支持,沈家嫡孫還和壽王有來往,一起踏青遊玩,對弈釣魚……
如果壽王參與搏奕,誰能保證沈家不會倒向壽王那邊?
許王這是防患於未然,要預先剪除壽王羽翼,同時殺雞儆猴。
即便不能讓大臣們倒向自己,也要逼他們不敢親近壽王,或其他可能跟自己爭競的兄弟。
阿榆想通其中門道,愁道:“若是如此,沈惟清想脫身,怕是難了!”
“是……不大容易。”李內知遲疑了下,指向案上的食盒,“其實這些飯菜,一份是主人吩咐小人備的,還有一份,則韓家那個王四備下的。王四正要往這邊走,便被大理寺幾名大理寺的官差押走了!”
“押走了?”
阿榆品著李內知
話中之意,驚詫,“你是說,王四過來送飯菜,中途被押走了?”
李內知點頭,“為首那官差問了他叫王四,便說他的事犯了,抬手便讓捆人。那王四看著也很意外,轉頭見小人經過,認出小人,便讓小人將食盒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