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罪名,一個不慎,能將竇家老小都給牽涉進去了。
沈惟清淡淡道:“可以繼續查實,等這邊江九娘的案結了,再將竇七郎的事捅到京城。”
運使自然是指沈惟清的父親,兩淮都轉運使沈世卿。
兒子出事,他自然也會暗中設法。
竇七郎這個把柄,原來是打算用以交換沈惟清的自由。
手段算不得光明,但對竇尚書這等人,絕對有效。
如今沈惟清既已出獄,便可再等一等,待江九娘案子破了,竇尚書的聲望跌至穀底,再將竇七郎的確鑿罪證推出,竇家便更難翻身了……
信使也深知此理,笑道:“某必將衙內之意轉達給運使。”
他猶豫了下,又道:“那我等查出的許王僚屬的那些汙糟事……”
沈惟清道:“許王自身清正,僚屬那點事,便算不得事。便是貶斥了三個兩個,於他也不會傷筋動骨,還平白將這位未來儲君得罪得更狠。”
信使笑道:“衙內所言極是。天家之事,還是天家自己解決得好,非我等所宜幹預。
聽聞衙內跟壽王甚是親近?”
沈惟清道:“壽王謹小慎微,原先並無野望,與他相交,隻是脾性相投罷了。”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那麼,風更大些也無妨。”沈惟清眸光閃了閃,“近日的壽王,頗有些不同。”
不論是進言讓許王任開封府尹,還是有意無意在官家跟前流露無助……
二人正說時,外麵已傳來盧
筍的聲音。
沈惟清擺手示意信使離去。
不一時,果見盧筍提著食盒快步走了進來。
沈惟清精神一振,也不用盧筍動手,自己打開食盒,鼻際已傳來雉雞的鮮香和淡淡的藥味。
他默算時間,眉眼瞬間柔和,“看來阿榆一聽說我出獄,便燉上了這湯。”
盧筍努著嘴道:“的確早就燉在爐子上……或許原來打算自個兒吃吧?”
他給阿榆恐嚇一回,想著在這位的手下過活,怕是極艱難,便不太願意她成為自己的少主母了。
“這雉雞是隔水蒸的,腹中填了生地等藥材,可以補血固本。”
沈惟清已取出瓦缽,撥開雞肉觀察著,然後看向盧筍,“她怎麼著你了?”
“……”
盧筍見瞞不過少主人,頭已耷拉下來,沮喪道:“小娘子似不喜我,還想叫人打我。”
他將阿榆的話一一說了,越來越委屈。
“先前小娘子給關在獄中時,我還陪王四到食店尋她愛吃的肴饌送過去呢,何苦想著給我下馬威!”
沈惟清拿了匙勺,慢慢地喝湯吃肉,待他說完了,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若你們惹小娘子不痛快了,莫等她身邊的人動手,自己領罰去。我愛重她,疼惜她,從不敢讓她不痛快,你們還想著不敬她嗎?”
“可……她威脅我!”
“那我也告訴你,你可不敬我,但不可不敬她。若做不到,現在就可以滾蛋。”
沈惟清嚐了口湯,“這不是威脅,這是警告
。再敢說她一個字的是非,你不用進這沈府的大門了!”
盧筍滿腹的抱怨和委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若多說一句,算不算說小娘子的是非?
這小娘子還未過門,便將少主人變得如此無情,委實可怕,太可怕了!
盧筍抹了把心酸淚,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沈惟清自是有心為阿榆立威,不曾安慰半個字,專心地品著燉雞。
藥材放得不少,連雞肉裏都有著一股子苦澀,飴糖的甜和藥材的澀互不相融,初嚐略有些古怪,細品時則覺雞肉軟而不爛,不柴不膩,被藥的香與糖的甜浸透的肉質細而滑嫩,有種入口即化的錯覺。
沾了藥味的湯也仿佛挾裹了山野間天然淳樸的清芬,令這賣相甚是普通的雉雞湯,多了幾分超然物外的高蹈之風……
沈惟清便不由地想著,若與阿榆成親,日日嚐她做的吃食,會不會很快會如高胖子那般大腹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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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既為秦藜的幸福而來,並以秦藜的身份接近沈家,便絕不肯毀掉她的希望,卻已在思量著與沈惟清保持距離。
雖憂心沈惟清傷勢,她卻不曾前去探望,隻讓錢界送了兩次藥膳。
上次的威脅極有效果,錢界借口怕被盧筍偷吃,強硬地表示要親自送到沈郎君跟前時,盧筍氣白了臉,卻一個字沒敢抗辯,徑帶他去見少主人。
據說沈大公子寬袖大袍,依然氣色不佳,但精神尚好,問了阿榆每日在做什
麼,心情如何,卻未問他為何阿榆不曾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