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聽他說著,忽想起他少年時讓一群手下欺負她時,也是這等義正辭嚴的模樣。
說她不容於蘇家,是人品卑劣,小小年紀,教唆生母不安於室;
說她裝模作樣,隻能吃仆婦剩下的餿飯,還像千金閨秀般審視他人;
說她又瘦又醜,還敢用她那雙狐狸眼勾引他……
他和他的隨從們還冤枉她從羅氏那裏騙了錢財和吃食,肆無忌憚地想搜她的身,她被擒住手腳時幾乎瘋了,抓到機會便撲向他,咬上他脖頸,要吸他的血,吃他的肉……
於阿榆,裴潛是噩夢;
於裴潛,阿榆同樣是惡魔。
但裴潛如今正栽汙她,尚能保持口齒伶俐;
而阿榆便又有了當初被他欺負狠了時的那種瘋狂感。
但她正要去握袖中暗藏的剔骨刀時,一隻瘦骨伶仃的手握住了她手腕。
冰冰涼涼,卻十分柔軟。
她抬眸,秦藜正對她微微搖頭;
秦藜身後,沈惟清也正留意著她的動作,微微蹙眉。
阿榆便吸了口氣,竟展顏衝裴潛笑了笑。
“我竟不知我有這樣的能耐,能調動你們父子的手下去殺人!”
裴潛被她的笑容晃得心驚,也不敢看她,隻保持著風儀,向上一揖,朗朗道:“諸公明鑒,榆娘子在臨山寨威名赫赫,若有吩咐,誰敢不從?”
韓知院皺眉不語。
秦藜的出現,本可以證實阿榆的清白,迫令裴潛認罪;
秦萱明明聽了阿榆這許多解釋,加上姐姐秦藜的出現,多認為
她必能辨明是非,站到她姐姐那邊。
誰曾想,秦萱卻用看似公允的言辭,硬生生將阿榆拖於漩渦內。
竇尚書心下不耐煩,“嗬”地一聲冷笑,“秦家這案子,倒是愈審愈奇。一夜之間跑出了兩位幸存的小娘子,都指認相救對方之人才是凶手!”
許王淡然道:“此事欲知真相,卻也不難。待昭武校尉領部屬赴京,召來當日襲殺秦家的部屬,分別訊問,想弄清下令之人究竟是誰,並不難。
昭武校尉既已投誠,從者不究,但首惡不可輕恕!”
竇尚書道:“殿下英明!”
韓知院便道:“裴潛,蘇榆,你二人既然難脫嫌疑,在真凶未明之前,須隨時聽候官府傳喚,不得擅離京城!”
他喚阿榆為蘇榆,無疑也是認可她是蘇四郎之女。
裴潛一派光風霽月,坦坦蕩蕩向上一揖:“小子遵命,必在京內靜候父親大人到來,還小子一個清白!”
阿榆明顯不太習慣“蘇榆”這一稱呼,待裴潛說完,才行了一禮,淡淡道:“小女子還有些事想做,近來並無離京打算。”
若她無事可做,難道還想離京不成?
韓知院心裏嘀咕,甚至也看出阿榆和沈惟清那樁婚約怕是大有問題。
隻是阿榆這小娘子,究竟與沈、秦二家關係關係匪淺,何況又是蘇中丞的獨女,小小年紀,活得如此坎坷……
他悲憫之餘,自然也不願為難她。
他想了下,和聲道:“你既不是秦
家小娘子,審刑院也不用去了,在家好好陪著你秦家阿姐即可。”
還好阿榆還有個蘇中丞獨女的身份,若真的隻是匪首之女,混入了天子近前的審刑院,他這位知院可就顏麵無存了!
“是!”
阿榆應了,看了眼韓平北、花緋然,略有些不舍之意。
韓平北卻扯了扯花緋然袖子,悄聲道:“以後想吃美味肴饌,隻能去她的食店了!咳,就當支持她吧!”
花緋然深以為然。
人心向來是偏的,二人原就和阿榆要好,如今聽了阿榆那般慘烈的過去,自是為她難受,而為姐妹冒名查案,則義氣之極,故而看她愈加順眼。
韓知院發落完裴潛、阿榆,轉頭看向竇尚書。
竇尚書遲疑了下,低聲請示許王。
“那水月若是真凶,理應由江家送來大理寺究辦。如今江大夫既不曾出現,不如先將水月收監,待我親與江大夫核證過,再依律定罪如何?”
許王看向秦萱,躊躇。
秦萱本已認罪,且前後因果都能對上,可裴潛出現後,江家忽然改變主意,將水月推出認罪,瞎子都看得出其中必有蹊蹺。
竇尚書便道:“在確認真凶之前,秦萱同樣不能離開京城。若查出其他實據,我等必追究到底,不會枉縱一人!”
許王微微頷首。
竇尚書鬆了口氣,向下道:“秦萱,本官準你暫離大理寺,與秦藜敘一敘姐妹之情,亦可商量商量日後生計,但須隨時聽候官府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