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是非因果,終不敵,官家天下-4(1 / 2)

阿榆舉匙,清脆地輕敲碗沿,戲謔般緩聲曼語,輕念道:“以律法為準繩,還是非以因果!終不敵,官家天下!”

丁丁響處,韻律悠悠,如日光微傾,煦暖柔和,卻又夾雜著諸般無奈,在尾音裏拖出一抹清冷的風。

沈惟清輕笑道:“我原以為你會去問問李參政,為何會為張娘子求情。”

阿榆道:“許你審刑院體貼官家以邀君心,就不許他李長齡棋高一著左右逢源?都是成了精的狐狸,難不成還要我裝作是呆傻無知的小白兔!”

安拂風才喝完紫蘇飲,抬起頭來,沾著飲子的嘴唇動了動。

“說誰呢?”

沈惟清、阿榆都看向旁邊這一臉呆怔的冷顏美人,對視一眼,齊齊笑出了聲。

沈惟清笑道:“我在說,幸好阿榆不是不知變通的小白兔。如今大事已了,是不是可以將你那份婚書拿來,請令姐秦藜高抬貴手也改上一改,定下咱倆的親事,順帶商談下婚期?”

阿榆瞪他。

沈惟清彎彎唇角,笑容更柔和,“祖父的狀況,你也是知道的。他盼能親眼看到我成親;我也盼這喜事能為他衝一衝,指不定就好起來了!”

或許這會讓婚事倉促,但他賭阿榆必定同意。

他的小娘子刁鑽勢利,但他的小娘子有一顆柔軟的心。

阿榆張了張嘴,果然沒說出反對的話來。

沈惟清最初冷心冷肺,很不討她歡喜,但沈綸處事世故圓滑,卻信守然諾,不失文人

的剛直,是阿榆心裏不折不扣的忠厚長者。

安拂風興奮了,“如此甚好!忙完你們的事,記得再幫我想個轍,怎麼把阿塗救出來!”

沈惟清、阿榆自然不會拒絕。

幾人拋開鬧心了許多時日的案子,說起未來之事,心情漸佳。

秦藜素來疼惜阿榆,早就表明退讓之意,何況如今和楚王漸生情愫,絕不在意把剩下那份婚書也改了。

秦藜既無意,沈老相公大約也樂於成全他們。一則孫兒心意已定,二則蘇季成與他曾有同僚之誼,他欣賞蘇季成的剛正不屈,也欣賞阿榆身上的果敢無畏。

還有個李長齡摻和進來,還做了見證人,沈惟清對此感覺一直有些微妙,甚至詭異。

提及此事時,阿榆道:“長齡兄長那邊,我去跟他說。”

她晃了晃銀盅裏的紫蘇飲,“這點子事,帶上一壺飲子去就夠了吧?”

沈惟清早覺出阿榆待李長齡極為不同,李長齡也似格外照拂阿榆,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提壺倒了飲子來繼續喝。

---

涉及兩位皇子,李長齡受命盯著案子,也是日夜勞心,這兩日總算塵埃落定,他立刻尋機早早離了衙門,微服去喝了兩回茶,聽了兩回曲,又命人從會仙樓訂幾樣肴饌,約了三二知己賞一幅新得的前朝古畫。

懶散,不敬業,愛美色美食,貪口腹之欲,寄情那些於國於家無益的風雅之事。

諸相各有耳目,昌平侯暗害楚王諸事,

瞞得過天下人,也瞞不過他們。但官家將如此要事托付給後進的年輕參政,總讓人有些意難平。

於是,縱然李長齡待人謙遜溫和,也會或真或假的流言傳出去,然後“無意間”傳到官家耳中。

李長齡渾不在意,甚至頗是期待那些暗搓搓的小動作。

完美的能臣素來難逃忌憚,有才幹同時有缺陷的臣子才是官家最想要的。

不會擁有令百姓歸心的威望,不會動搖人主權威,不會令官家尋不到指導教訓他的機會。

怎樣的臣子能令官家順眼順心,他便會是怎樣的臣子。

便如八年多年,在城外初見,官家希望遇到怎樣的士子,他便是怎樣的士子。

於是,平步青雲不是難事,位及人臣也指日可待。

李長齡自嘲地笑著,躺在竹樓的屋頂上,飲了一口酒。

“長齡兄長!”

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時,李長齡滿懷的悵然心思頓時散逸無蹤。

他忙坐起身時,正見李內知努力擠出笑臉,陪在阿榆身畔。

眼見阿榆欲躍身而上,李長齡看看手中的酒瓶,忙道:“你不用上來,我這邊沒酒了!”

李長齡將瓶中殘酒一飲而盡,丟開酒瓶,匆匆順著竹梯爬下,向來瀟灑的身影居然有些狼狽。

林中兩三名暗衛交換著眼色,麵露無奈,悄無聲息地往後退去。

阿榆納悶地看了眼李內知。

李內知忙道:“真的沒酒了!上次小娘子過來,把府裏的酒喝掉了一大半,剛賞畫

時那幾位待詔又喝完了剩下的,再沒有了!”

阿榆眨眨眼,“我過來送飲子給長齡兄長,幾時說要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