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喝了兩口茶,漱了漱嘴裏的苦味。
畫竹見她乖乖喝完了,就拉過她說:“剛才探梅跟我說,昨天夜裏少爺整晚醉在敖少爺屋裏動不了,占了敖少爺的床,敖少爺便跟他一同睡了。到了半夜,聽得咚得一聲,探梅就起來去看。你猜怎麼著?探梅看見敖少爺滾在地上,我們少爺還睡得死死的,伸了一隻腿在床外,竟然是咱們少爺把敖少爺踢下床了!”
楚楚聽得哈哈大笑,“真的假的?!這得多用力踢呀!”
畫竹說:“探梅說,敖少爺摔下來磕到了額角,還腫了一塊。一會兒若是見到麵,一看額角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楚楚想起昨晚確實聽到重物掉下的聲音,沒想到竟是敖公子,隨即想到之前的憂慮,總覺得敖公子長得有別於大家,也許是異族,哥哥可別跟他走得太親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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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聽說李裕上午就出門去了,敖會雲跟周若穀也一起去城郊去玩了,便帶著畫竹去詩韻屋裏拉了詠菊,說要帶她裁衣服。路過詩婷屋子的時候滋蘭拿來一個小荷包,說是詩婷給詠菊裁衣服湊的份。楚楚推讓一番還是讓畫竹拿了,自己原本也沒有多少月錢。
出了街上,畫竹跟詠菊立刻歡喜得像兩隻喜鵲一樣,看看金鋪、看看麵人,路過戲園子時,兩個人豎起耳朵聽了好一會兒,還熱烈地討論是哪一出戲。楚楚見她們如此開心,便掏出荷包,拿了一半給畫竹,說,“你們自己去逛吧,我去邊上陶然居喝茶去。隻是記得把正經事做了,給詠菊做一套新裙子。餘下的錢,你們自己分了買點小東西吧。”畫竹跟詠菊聽楚楚放她們自由走動,自然開心不已,謝過楚楚以後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流裏了。楚楚目送他們離開,這才往陶然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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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居的東家姓陶,原是周家二夫人的哥哥。多年前由於戰亂,陶家家破人亡,全家上下隻剩下兄妹兩口,二人逃亡數月,來到當時周子方任知縣的小縣城,此時戰事已平,兄妹二人便定居下來。哥哥陶定業炒得一手好茶葉,妹妹陶圓圓長得甜美又精於算帳,兄妹二人用當初逃亡時帶著的細軟開了一個小茶攤營生,生意不錯。可惜好景不長,當地的一家大戶正在茶攤邊新造一座客棧,想順便吞了陶家兄妹的茶攤。陶家兄妹不願,那大戶的兒子就想霸占了陶圓圓。於是陶氏兄妹擊鼓鳴冤告到了周子方處,周子方秉公辦理了案子,並勸大戶說,“你們家在小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別因為這事丟了祖宗的臉”,於是那大戶的家長按照周子方的意思買下了陶氏兄妹茶攤那塊地,又在鄰街買了一小盤門麵賠給兄妹倆,還送了一塊周子方手書的“陶然居”的牌匾。從此陶圓圓的一顆心就係在周子方身上了,非要以身許。起初周子方不同意,但經過哥哥和各種鄉親說媒,終於說動了大夫人,成了這樁好事。
待娶了陶圓圓進門,周子方才知道自己娶了個多賢惠的妾,不僅把周府的財務管得井井有條,還依舊管理著陶然居的帳目。之後更是建議周子方發展小縣的經濟,鼓勵通商,鼓勵把土特產賣到別處去。周子方於是下令修繕道路,並讓官兵護送運貨,還常聚集商人討論生意經,聽取他們的困難,想辦法幫助他們。一時間,小小的縣城裏大小商家湧現,人民安居樂業,不久,周子方就從這個糧食收入三萬石以下的下縣知縣調往了同州的中縣,之後又出任了其他幾個縣的知縣。
但周子方為官不善搞溜須拍馬一套,又是窮秀才考學出身,沒有靠山,於是任他治理再怎麼好,也隻是一直輪著做七品知縣而已,倒是陶定業借著這機會把陶然居幾乎開遍了本州。陶定業原本勸妹妹去幫著周子方疏通疏通,陶圓圓知道夫君一定不會同意,便也執意不肯,而且還不許哥哥讓別人知道他是知縣大舅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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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坐在陶然居二樓的雅間,一邊喝茶一邊看著街上,這條周子方重點改建的商業街每天都熙熙攘攘。“周大人倒是一位好官,這幾日,我發現這裏的人民非常富足。”李裕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雅間,看著窗外似是自言自語感歎到。
楚楚微微欠身,請李裕坐下,“李大哥,請坐。”又給李裕斟上茶。
李裕喝了兩口茶,又看向窗外,波瀾不驚的樣子,可就是不開口。楚楚也不急,在一旁給他添茶,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李裕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楚楚,這些年你受苦了。”楚楚本以為自己聽到這番話會很激動,或者很傷感,可是此時,楚楚卻感到自己很平靜。“我並不是來聽你說這個的,李大哥。或者,還是應該像以前一樣叫李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