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風十分涼爽,吹得楚楚的發絲不停地飄啊飄。楚楚看著天,覺得自己全身都放鬆了,身體好像越來越輕就要像發絲一樣飄起來,平時的一些壓抑和束縛都好像消散了。楚楚的身世要求她過早地擁有了成熟的舉止,而連她自己也忘記自己也還隻是個孩子,這一刻她隻覺得,原來我還可以這樣活著。
隻是,如果爹爹和娘親在身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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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跟魏睿言兩個,從星相聊到風水,又從藥草聊到駐顏,漫天漫地,隻覺得有說不完的話題。
楚楚想起自己的那些掃葉齋印刷的書裏,也有許多雜學類的書籍,便對魏睿言說:“我這裏有好些書想來該是你喜歡的,你可以拿去讀讀。我隻大略地翻了翻,也讀不進去。”見魏睿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楚楚頓了頓又改口說,“不過,也可能你都讀過。”
魏睿言原也想說你有的我也定是有的,卻聽楚楚最後這樣說,便笑起來,“那有些什麼?你說來聽聽也無妨嘛。”
楚楚卻害羞得擺了擺手說:“你隻當我多說吧,你必然是讀過了。”
魏睿言說:“你說就是了,大不了我都說沒讀過。”
楚楚給逗笑了,說:“那我隨便說個《弟子規》,你也隻說沒讀過好了。”
好一會兒,魏睿言又問到底是什麼書,楚楚才輕輕地說:“我也記不住許多,隻看見有好大一套叫《本草圖經》,我翻了翻,全是些草木圖。我方才也傻了,你既然是個大夫,一定看過。”
楚楚說完不好意思地望向魏睿言,卻見他竟然目光炯炯地說:“你竟然還有這書!這我真的沒讀過。這本書原是宋朝人蘇頌編撰的,可惜他死了以後就失傳了。又因為本朝有類似的《證類本草》,於是也都不再大規模刊印這本《本草圖經》了,我現在看的這冊《證類本草》裏引用了許多《圖經》裏的內容。我師父以前去省城也找過《圖經》,都沒有找到。你這裏竟會有這本書,真是沒想到。你是哪裏得來的?”
楚楚一開始以為魏睿言隻是拿她開玩笑,後來見他說的認真才知道是真的沒讀過。能讓魏睿言這樣話癆的書必然是真的很罕有,楚楚於是對父親的敬仰和思念之情又湧上心頭。“是我爹給我的。”楚楚說著就紅了眼眶。
魏睿言並沒有看見楚楚的紅眼睛,隻當她指的爹爹是周子方,便說:“你爹真有趣,還給你這樣的書,也不管你愛不愛看,真叫浪費了。”
楚楚雖知道他理解錯了,仍心裏不大好受,淡淡地說了句:“你知道什麼。”心裏直想,父親校印了這樣一本好書,可又因為那些事,竟然讓這書失傳了,這些書便是給了我又有什麼用呢?心裏想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掉下來,楚楚忙背過身用手絹擦了擦。
這下給魏睿言看見了,魏睿言不明就裏地看見女孩自顧自哭起來,著了慌,忙說:“哎呦,這是怎麼了,我不過說那些書浪費了,你也不必這樣吧。如今這書有我要看,你爹爹也不算浪費了。”楚楚聽了又想,印了書給人看也算是一件功德,可偏偏父親又因為想要行功德而獲了罪,真是造孽。好在現在還有人要看這些書,也算是告慰了父親的在天之靈。楚楚於是竟哭得更起勁了。
魏睿言這下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也不知道女孩心裏想的什麼,這樣容易就哭了。又見楚楚哭得傷心,便軟著語氣哄她說:“別哭了吧,我今天還給你帶了東西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楚楚嘴上說著,“不用拿什麼哄小孩的哄我。”可身子卻轉了過來。
魏睿言於是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卷的細長條物品,打開一看是兩把小刻刀和一小塊印石。魏睿言說:“我看你上次可寶貝那個小印章,我想你會喜歡這些。”
楚楚瞪了他一眼,眼裏還閃著淚光,帶著滿滿的鼻音說:“你隻拿我開玩笑,哪有女孩玩這些的?”
魏睿言卻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說:“那本書上說女孩不能刻印了?我還以為你喜歡呢,我也從沒見過那個小姐收藏印章的。”
楚楚原想說是父親留下的,可一想起父親,眼眶又紅了,直說:“你不知道的。”
魏睿言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惹得楚楚又哭起來,也不知為什麼越勸越哭,感歎到:“真是奇怪了,你就有這樣容易哭……”
楚楚卻又回他:“你又知道什麼。你隻別理我,一會兒我就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