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溫府。
數朝之前,這裏有座名士交遊的園林,喚作金穀園。自從溫慈上任,就把這古跡修葺一番,院中勝景,竟也恢複得七七八八,然後把自家府邸建在了裏頭。許多人都說,見過不少高官宅邸,溫節度使的宅子是最雅致的。
假山流水,形成門口天然一道影壁,房間很大,對於裏麵僅有的兩個人甚至顯得過於空曠,房間裏燒著暖爐,氣溫十分舒適,金絲楠木的案幾上,放著一隻木質棋盤,但看起來並沒在對弈。溫慈笑吟吟把棋盤推到一邊去,修長的手指撚起玉色的茶壺,為太子蕭照麟斟了一杯茶,才恭敬道:“您怎麼想著來燕州了?”
“怎麼,本王不能來?” 太子說話時是笑著,但這句話依然算不上友善。
“自然能,自然,” 溫慈顯得有些局促,給自己也倒上茶水,笑道,“下官妄度了,下官以為,您這次來,是想抓韓保個現行。”
“那當然也是目的之一,”太子挑眉,“我已經派人去雲州邊市了,就韓保那頭蠢驢,咱們又有內線,兩個禦史監察足矣。”
“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帶上幾分陰冷,“你應該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事。倘若你得力,本王又何必跑這一趟?”
溫慈立刻垂首斂袖,拱手作揖:“屬下無能,屬下知罪!”
太子拍案,茶水都隨之潑出來一波:“蕭照夜到底在哪?到現在都沒個準信兒,怎麼回事!?”
溫慈低頭道:“當初刺客回報,說他中了毒箭,滾落山崖,刺客繞路追下去,卻沒看見人,然後去了附近的鎮子,四下搜尋年輕俊俏的男子,找了足有十天半月,也都沒有。下官實話說,事情發生在雲州,下官的人行動實在掣肘,所以後來,就都撤回來了。”
然後他又問:“殿下,可是宮中起了疑心?”
“那倒沒有,”太子道,“清河郡主到了京城,去跟本王那繼母不知說了什麼,繼母從此沒過問。”
溫慈微笑道:“這樣長時間,他若是好了,肯定要回京城,所以下官以為,殿下不用擔心,也許掉下山崖那天,就被野獸吃了。”
太子搖頭:“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見這兩樣,本王不放心!”
溫慈苦笑道:“殿下啊,恕下官直言。您那皇弟活著死了,您又何必追著不放呢?您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聖上年事已高,待他萬歲之後,您什麼都不用做,就可榮登大寶,何必畫蛇添足,多生事端?”
蕭照麟狠狠瞪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燕州那勞什子觀音台,給了本王一簽,說什麼‘九五為天子’。那蕭照夜,算上公主,他排行第九,隻算皇子,他排第五,如何叫本王不憂心?”
溫慈道:“哎呀,殿下,那什麼觀音台,不過是民間信仰,您至尊之位,何必在乎。”
太子搖頭道:“本王可是聽說,觀音台準得很,本王故意讓身邊的人去測,也都說準。所以絕不可掉以輕心!”
溫慈沒轍了,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再想辦法,打聽出那蕭照夜下落,最好……”
他抬手,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太子看見他這番表態,才笑道:“這還差不多!”
少傾,太子告辭。
溫慈恭敬禮送,一直親自送到府門外過了一條路口才罷休。
返回空屋,屋裏的爐火顯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