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到了九月十六,這一天,李軒等了太久了,足足有十六年那麼久,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比這一天更為重要,哪怕是他的命。“一切都準備妥當?”李軒謹慎地一而再問身旁的子軼跟追風,直至看到他們一遍遍地點頭回應,才稍稍地鬆下心來。
宮宴這種盛會對於女人來說永遠是打扮最佳的時機,但同時也恰恰是最頭痛的時機,一遍遍地挑選合適的衣裙,一件件地挑選著合適的配飾,美麗低調卻不失高貴的氣質,這也許是每一皇族女人最該頭痛的問題。從一大早起床匆匆洗漱完畢就開始打扮,顧不得還沒用膳的肚子,一直打扮到上馬車前的一刻,這或許也是美麗的小代價了。
李軒並沒有與漓湘跟芸筱一同坐馬車趕到宮殿,而是事前交代車夫將她們送到皇宮,自己卻和子軼跟追風一同出去了。車廂隻有漓湘跟芸筱兩人,一進裏麵,熟悉的二人原本提心吊膽的心情一下子平複了下來。“姐姐的耳環好特別,好像是用我們範兆國特有的藍寶石打造的。”芸筱故意問道。
漓湘道:“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送的,可惜他已經不在了。”話剛說完,漓湘的臉又陷入了沉思中,這對耳環是淩瑾失蹤前陪她度過最後一次生日送給她的,那時候的他還說“以後漓兒的每一個生日,我都會好好地陪著你。”眼看又一年的生日快到了,可是如今的他究竟又身處何方?
芸筱問:“那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漓湘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點了點頭,幹澀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起來。芸筱繼續追問道:“假如那人還在,姐姐會高興嗎?”漓湘一時觸動落淚,哽咽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欲言又止的話語一下子被如泉湧般的眼淚打斷,奢華的車廂內隻聽到車輪轉動的聲音。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車夫喊道:“請兩位王妃下車。”漓湘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用手扇著自己的哭紅的眼睛跟鼻子麵前,眨了眨眼睛努力笑了笑,等到漓湘整理好心情的時候,芸筱伸出手,溫柔地牽起她的手走下了馬車。
一旁早已站立等候命令的劉公公看著兩人這般要好,忍不住別過頭讚道:“兩位王妃竟相處得如此融洽,實屬難得。”芸筱笑道:“本就是兩姐妹,哪有難得不難得的,倒是你們天朝人奇怪,難道共事一夫就不能好好相處的?”劉公公瞥了一眼用手帕遮臉笑了笑的漓湘,點了點頭笑道:“王妃說得有理,小劉子總算長見識了。”
天際掛起一抹抹稍縱即逝的夕陽,餘暉慢慢褪色,原本紅彤彤的幾抹轉眼間已變為淡橙色的幾點,不消一刻,餘暉徹底消失了,天空一下子變得昏暗起來。芸筱道:“這裏的夕陽好美,差一點就比的上我們範兆國的夕陽了。”範兆國四處臨海,自然容易看到海上的日出日落,蔚藍色的海岸線上一輪火紅的落日,漸漸變暗,直至慢慢消失,就算沒見過,閉上眼睛想象也覺得是件美妙的事情。一想到夕陽的生命如此的短暫,漓湘忍不住感歎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劉公公忍不住插話道:“依小劉子看,這夕陽美麗就夠了,管它出現的時間是長是短,王妃莫要介懷。”芸筱拍手稱讚道:“想不到小劉子的腦袋也挺好使的嘛,看來姐姐要多笑幾下了。”
皇上為了太後的壽宴,特地在數月前撥下巨款,建成了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長壽宮。奢靡華貴的一切,徹底刺痛了漓湘的眼睛:身在皇家享受給榮華富貴的人又豈止尋常百姓的苦,一年比一年重的負稅早已讓他們苦不堪言,再加上近年來李岩為了各種玩樂不斷加重的賦稅還有各路貪官的剝削,眼看造反隻是遲早的事了。想不到事到如今,他們還沒絲毫悔意。
宴會還沒正式開始,座間已坐滿了各路的達官權貴,甚至還有眾藩國的皇親貴族,子軼跟追風緊隨著李軒的腳步,在宴會正式開始的前一刻匆匆地趕到了。像往常一樣,李軒看起來並沒有一絲一樣,反倒是從容的臉上多了幾份淡定。
李岩拉著大腹便便的李貴妃一步步跟在太後跟皇後的身後,剛踏上禦花園裏早已鋪滿的波斯紅毯的時候,識時務的百官早已紛紛跪下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恭賀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願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願皇後跟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奢華的鳳座上,林太後不時別過頭左顧右盼地朝百官點頭微笑,縱然駐顏有術,厚重的粉底依然掩蓋不住眼角邊的魚尾紋,恰恰多了幾分世故的淩厲,每一顰一笑猶如一根根無形的毒針,叫人無端端膽顫起來。
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傳來,席間鴉雀無聲。李岩突然站了起來,舉起酒杯高聲祝賀道:“今日是母後五十大壽,朕在這裏願母後壽比南山,青春永駐。”眾大臣紛紛行了行禮,高聲附和道:“願太後壽比南山,青春永駐。”林太後也站了起來,一改往日的陰沉,笑吟吟地幹了一杯。
李軒瞥了一眼在身旁聽候命令的子軼跟追風,暗暗地冷笑了一下,幽幽琴聲下,誰也不知道那抹冷笑的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