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簽滑過傷口上緣。
“隻有一個?”
他又拆了一根新的酒精棉簽,把沾了泥灰和血液的舊棉簽隨手丟在中控台癟下去的煙盒上麵。
黑色T恤的右肩接縫處似乎沾了個什麼東西。她眯眼仔細看,看清那是一根長發。
方清月聽到自己的心髒很突兀地動了動,然後本能抬起左手靠近那深棕色發尾,才發現那根長發居然是她的,而且竟然到現在依然還沒有離開她的頭皮。
是她梳發髻時遺落的,她發量又多又重,常常會在紮起來時遺落掉一小縷,大概是剛才的魔鬼推拿過程中起了靜電,來來回回拉扯,才會黏到他衣服上。
原來他和她已經回歸到這麼近的距離了麼,她覺得不可思議。
“嗯?”
沒等到回答,他低頭看了看她捏下來的發絲,低吟一聲,像大提琴的輕鳴,尾音擦過她耳廓之上的發鬢。
“第五個,是什麼?”
成辛以的動作停下來,睨了她一眼反問。
“前四個是什麼?”
“嗯……”
她眼皮耷拉下來,扳著手指細聲細語數。
“遺漏現場證物、利手判斷錯誤、工作時間接聽私人電話、擅自行動缺少團隊意識……這是前四個,對麼?”
“嗯。”她的餘光瞟見他小幅度點了點頭。
“不知錯就認錯,還敢大言不慚地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
“隻要你告訴我,我就肯定不會再犯了。”
“自己想。”
一小塊挫起的皮被棉簽擦過,她又下意識躲了一下,雙手扶到中控台板上。
“……我真的想不出來了,給個提示行麼……”
“剛下雨的時候。”他換了第三支酒精棉簽。
……
她苦苦思索了半天,就像是舌尖效應,越覺得答案近在咫尺,卻偏偏越是無法揭開那一層疑團。還想再問時,突然看到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無聲亮了起來。
是她一條普通的APP消息提示。
但令她思路中斷的,不是這條提示本身,而是屏幕上正在顯示的時間。
十一點五十九分。
夜深了,小區裏安安靜靜的,灰雀已經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偶爾的幾聲蟬鳴,微風拂動草葉。
她屏著呼吸,感覺到臉上的傷口應該已經擦拭好了,他動作放緩,第三支棉簽垂低,左手慢慢向下,最終和她一樣搭到中控台上,但右手仍舊沒有放開。
一分鍾能做多少事情呢?
她沉默合眸,猜測他目光的去向。抽盡一支煙、付清一筆賬單、煮出一杯熱氣騰騰的現磨咖啡、駛過一個路況通暢的高架橋出口、念完一篇講稿中的三百到四百個字、磕磕絆絆地在41寸的吉他上彈出一段生日快樂歌、甚至也許還會有更多……
比如鼓起勇氣,重新吻上一個回聲響亮的舊名字。
但她沒有這樣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