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年代遺留下來的防空壕洞破敗不堪,這一座尤為殘舊,儼成廢墟。
島上所有的大小防空洞全都廢置已久,沒有地形圖可以做預判,總長度、總深度均未知。在兩人麵前的這座8號壕洞是半地下式,隱蔽在密林深處,洞身的一大半空間嵌入地下,洞口外壁最上端剛及她腰高,外表髒破,周圍蛛網殘破,荒草叢生,想進入洞內,需要屈身向下用“鑽”的。洞口以裏中間是一段台階,目測一共六節,階麵坑窪不平,深淺不一,條形台階兩端是溝壑,其實深度應該不超過兩米,隻不過因為外頭林密枝茂,遮住了光線,人自外向內望進去,一片黢黑,深不見底,什麼都看不清。
方清月扶著脖子,俯身瞧了一眼洞頂上壁,一塊年久發黑的磚塊邊緣殘留了幾絲暗紅,留著不夠清晰的淩亂指印,依角度看,極有可能是有人在向下探身鑽進洞中時、扶著洞壁保持平衡留下的。她蹲下來,用手機給那處血跡臨時拍照取證,又湊上去仔細分辨——
尚未幹透,血液新鮮,人進入洞中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小時。
一旁的成辛以先是隔空確認好各組位置,根據最新的手機信號定位重新分配了行動路線——楊天銘一組出發點位置更遠,總路線更長,所以此時還差三公裏才能到達這個防空洞的另一端出口。最新定位排除了一半錯誤方向,所以除他們兩組之外的十二組在原定基礎上整合至八組,其中六組沿東半島重點路線外緣排查、縮小搜捕範圍,剩餘兩組趕來8號防空洞出入兩端支援。
做完這些安排,他將對講機別回腰後,又打開槍托檢查配槍,然後一右一左並排別好。於是等方清月抬眼,看向他逆著光的高大背影時,意外發現這兩樣物件的寬度加起來竟幾乎抵過他的腰圍。
她皺起眉。
他的腰一直都這麼細嗎?還是一夜之間生病高燒給他燒瘦了……
……
不可能,不科學。
成辛以轉過來時,就見她呆愣愣地,扶著脖子仰頭看著他出神。
“怎麼了?”
他也在洞口前蹲下來,向漆黑洞內打量了幾眼。
這種地勢情形,敵暗我明,躲在洞內的人會比外頭的人更占優。現在直接盲目進洞實屬下策。但如果耽擱太久,讓“吳文軒”在老楊等人趕到之前從另個洞口鑽出去、逃進林子深處,恐怕也不好辦。
方清月把目光從他血絲滿布的瞳孔上收回,整了整口罩。
“沒什麼。”
“曾煥那裏有發現凶器或者抵禦傷麼?”他顯然也看到了那處血跡,但考慮到嫌疑人極可能正藏身防空洞之中,離他們有多近還未知,所以音量放得很輕,像是在與她耳鬢廝磨。
“沒有。”
她也輕聲回答。
“‘他’也未必有。根據我和楊天銘的推測,曾煥是想殺人滅口,所以企圖躲開警察,將‘他’騙到崖邊推下去、造成墜亡自盡的假象,結果沒想到自己反而被推了下去。但這兩個人的身形差距不大,我覺得,如果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持有凶器,那麼不管持有者是哪一方,在爭執推搡的過程中,凶器都有很大可能會在屍體上有所體現。”
“但現在,屍體沒有這類傷口,曾煥身上隻有正常高墜導致的大關節磕碰傷和頭頸的致命傷。而且牆上這道血跡不深,對應的傷口不可能太嚴重,看形態,應該就是普通的劃傷。”
但這個洞裏肯定會有些磚頭石塊之類的,甚至可能有更危險的攻擊輔助。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也就算了,他現在狀態欠佳,不可能這麼草率就讓她跟著他一起進洞冒險。
成辛以歎了口氣,摸了把耳朵,蹲得離她更近了些,語氣散漫慵懶,隻不過說出口的純是些胡話。
“這種時候,要是能直接放把火該多好。”
方清月無奈翻了個白眼,默默在心裏對周圍茂密繁盛、茁壯生長的叢林說抱歉,懇請它們不要跟這個燒壞了腦子的傻子斤斤計較。然後想了想,慢吞吞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