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收起了它最後的微笑,暮靄輕輕地飄落下來,夜裏濃黑地翅膀溫柔地覆蓋著整個黃浦,一切都靜悄悄的,隻有江水在嘩啦嘩啦地流著。細碎的月光照亮了長橋,唯有自己看的見倒影在地上那卑微的顫抖的影子。
吃力的從地上爬起,雙手緊緊地握在橋邊上。抬頭看遠處令人留戀的星空,看繁華的城市,看迷人的景色。那樣美,那樣幽,那樣朦朧,那樣彌漫,卻是那樣讓人冷,那樣讓人心碎。月光倒影在江中,是圓的。陣陣風拂過,水麵泛起了波瀾,那圓月瞬間成了破碎的玉片,漂浮在水麵,打破了原來的寧靜。“嗬,沒了…沒了…破鏡是無法重圓的。該走的留不住,留得住的不會走。”看淡的她好像小聲的說著什麼,小到隻有自己才能聽見。一個人在橋上走著,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走來需要多深的緣分才可以成為家人,一路走來需要多少的心碎才可以從家人變成陌生人。
韓艾沒有告訴媽媽,趁著放假,一個人偷偷跑到上海去找爸爸。那成月形的綠色長廊、在層蔭疊翠中坐落的獨特建築物、波光粼粼,百錚河流的江麵、聳入雲霄的東方明珠、恢弘迷人的夜景、美輪美奐的燈光,在這個城市構成了一幅精彩絕倫的美麗畫卷。韓艾,驚呆了。第一次看見這麼美麗的地方,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城市的氣息。一想到自己的父親就生活在這個充滿時尚香氣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揚。可是這個可憐的孩子,怎麼也不會想到。想到自己的母親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那成功的爸爸已經不要自己了,不要這個家了。這個本應該擁有幸福的孩子,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樣的場麵,存在比沒有更受傷害。在旅館小住一晚,小艾就決定明天去找日思夜想的爸爸。想到和爸爸見麵的場麵,想到爸爸微笑著對自己說:“兒子,你怎麼來啦?”然後衝上去抱著自己的爸爸,他就感到無比的幸福。想著想著進入了夢鄉,就這樣甜甜的睡去了…睡得特別早,所以醒的也特別早。第二天,小艾早早的梳洗好,拿著那張已經泛黃而破舊的公司地址去找爸爸。坐在出租車裏,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著川流不息的人海。天是藍的,空氣是新鮮的,人是可愛的,就連出租車下的坐墊仿佛也跳動著愉悅的音符。一想到馬上要見到爸爸了,他就傻傻的笑,一路上,激動了好久,興奮了好久。才用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小艾爸爸的公司。麵對眼前的,這幢高樓。雖然不是鱗次櫛比,雖然不是富麗堂皇。可是要知道在上海,這個中國發展最快的城市,能夠這樣,已經很不容易。還是那樣的大樓,還是那樣的旋轉式大門。他不知道,自己的媽媽之前也是懷著希望的心情走進這扇門,又懷著絕望的心走出來。韓艾,隻是激動,激動的站在門前好久好久。正在這個時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比以前更年輕,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黑白格子領帶的韓文博似乎比以前更帥了,更威武,更偉大了。“是爸爸,真的是爸爸。”韓艾幾乎是用奔跑的速度靠近這扇大門,看著他走出來,再也按耐不住激動的他,叫了出來:“爸!”“爸,我是小艾。”韓文博,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會來。沒有想到眼前幾年不見的兒子,長這麼高,這麼帥。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眼前的韓艾多麼像韓文博啊!似乎跟他年輕時一模一樣,不然怎麼說是父子呢。“小艾,你怎麼來了?”韓文博有點激動,有點欣喜。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還有點感情,不至於像對妻子這般冷漠。“爸,我是小艾。我來找你。我..”“韓太太,這邊請。”“文博,這個小孩子是誰啊?”司機一邊對旁邊的漂亮女人說,她一邊挽住韓文博的手臂。旁邊的那個女人,就是韓文博現在的妻子,叫冬之晴。原來他們正開車出去呢,正不巧,被兒子撞個正著。“韓太太…韓…”韓艾呆住了。“爸,這是誰?別人怎麼稱她韓太太?”“爸,韓太太是媽才對。”“她是我現在的妻子,我跟你媽已經沒有感情了。”韓文博平靜的說道。多麼可笑,自己的爸爸原來..自己的爸爸是從什麼時候不要這個家了?自己的爸爸什麼時候和媽媽的感情不好了?自己的爸爸沒有跟媽媽離婚怎麼跟別人結婚了?他妻子?什麼?年幼的韓艾不知道婚姻法中有這條規定:未跟之前的妻子離婚是不可結婚的,如果按照婚姻法算起,這可以算是韓文博犯了重婚罪。可是他更不知道,在那個年代結婚,半下酒席就可以算是結婚了。他爸爸和媽媽根本就沒有結婚證,所以就算他懂法律又有什麼用。沒有結婚證,誰會承認他們曾經結過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跟她怎麼可能?那媽媽..”“爸爸,你不要我們了嗎?不要這個家了嗎?”韓艾,雙眼含著淚水問道。沒有一個孩子能夠在這樣的場景下,承受的住。沒有一個孩子能夠滿懷開心的看著自己的爸爸成為了別人的丈夫。“你還是我的好兒子。”韓文博帶著委婉的似乎是對韓艾有點抱歉的語氣說。這是多麼好的回答啊,好到足矣掩蓋自己所有的錯誤,好到找不到第二個安撫兒子的更好借口。“不…你不要媽媽了,不要我了,不要這個家了,我不是你兒子!”韓艾哭著衝了出去。他跑了好遠好遠,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已經不是自己的爸爸;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就這樣不要自己,不要媽媽;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崇拜的爸爸,原來也是這樣的一個人。那一瞬間,沒有了高大的形象,沒有了崇拜,沒有了一切。他感覺眼前的一切,原以為的一切的美好,都是虛構的,現在來說對他是多麼大的諷刺。可憐的孩子,他不該承受這一切,那年他已是18歲。18歲就要承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