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出城以後,路邊到處都是或躺或坐著的平民百姓,餓殍遍野,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斥著麻木的表情。

明明是春日新草吐綠的時候,但整個大地都變成了枯黃的一片,所有綠色的植物都已經被吃完了,有人捧著一把不知是什麼的黃色泥土在往嘴裏咽,他們明明很瘦,肚子卻鼓得大大的,看著就讓人覺得恐怖。

宋安寧皺起眉頭。

她並沒有去尋問裴清宴,這些人是怎麼了。

因為她不是一無所知的內院女子。

早在前世,她就聽說過,戰亂發生的時候,許多百姓居無定所,沒有田種,便隻能淪為流民,朝廷要打仗,就得加賦稅,百姓付不起賦稅,又出不起徭役,就隻能遠走他鄉。

沒有喝的,就喝河水,沒有吃的,就吃野菜樹根。

當野菜樹根都被吃完了,就隻能吃觀音土,或者吃……人了。

宋安寧閉了閉眼。

努力讓自己不去關注路邊的情形。

冬青有些看不過去,低聲道:“小姐,他們好可憐啊。”

其實馬車上有許多幹糧。

也有許多禦寒的衣物。

冬青想將這些幹糧分給他們,卻被宋安寧阻止了。

“你若是不想我們被堵在這裏,被這些人瓜分殆盡,那就盡量收起你的同情心,一口米一碗水救不了他們的命,隻會害死我們自己。”

冬青一愣。

裴清宴也坐在馬車內。

他解釋道:“這些百姓都餓久了,看到我們的馬車華麗,又帶有護衛,不敢輕易上前來搶吃的,可若是我們下去發放食物,他們就會像野獸聞到了鮮血一樣,一窩蜂的湧上來,屆時別說是馬車上的食物,就是我們都會被他們當成菜人分食,你可知菜人是什麼?”

冬青的臉色微微發白。

雖然她沒有聽說過菜人,可就憑這個名字,也能想象到。

茯苓道:“可是類似易子而食?”

“對。”

裴清宴眉心緊鎖著,沉聲道:“其實這種情況不僅僅是青州附近,別的郡縣也有,尤其是越靠北邊的地方就越嚴重,朝廷已經在發糧振災了,但杯水車薪,遠水解不了近渴。”

宋安寧看向他,“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抑製災情?”

裴清宴搖了搖頭。

“國庫空虛,暫無它法。”

宋安寧便抿嘴不嚴了。

嚴格來說,當今皇帝其實不算是昏君。

若此時是盛世,他應該是能當個守成之君的。

可偏偏前兩任皇帝造的孽太多,民怨積深,朝堂黑暗,積重難返,哪怕是大羅神仙在世,隻怕也救不了這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了。

宋安寧歎了口氣。

“此刻我替父親進京,就是為了收糧,北方既然有糧食賣到青州,為何為糧救災,這實在不合常理。”

裴清宴冷漠的勾起唇角。

“你說得沒錯,若真沒有糧,又哪有糧食賣出去,所以事實證明,不是沒有糧食,而是所有的糧食都是門閥大戶手中,他們占著肥沃的土地,擁有大披佃農,得了所有好處,將那些原本應該是老百姓的東西一一搶到他們的手中,哪怕亂世到來,他們有自己的私兵,有壯丁,又何懼亂世?即便換了個天日,他們依舊是世家門閥,新上任的皇帝想要治理好這天下,就依然要依靠他們,所以他們是最無懼的,也是最貪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