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四九城,不光天氣炎熱,這濕度也是噌噌的往上升,整個城市仿佛進入了一個大蒸籠。氣溫高到腳踩在柏油路上,都能留下一串腳印,每抬一步腳都像踩在了被曬化了的拔絲糖果上。
陳兵這個傻逼青年為了拔份兒,天天都穿著既不透氣又不吸汗的的確良短袖襯衣。那汗流的都往屁夥溝子裏走了,就這樣都舍不得脫下來。
“勇哥,局裏明兒個下發分房的名單,您和我都是榜上有名。咱們是不是給王站長說一聲,明天去房管科領鑰匙搬家。”
站長王擁軍大手一揮,給了李奎勇和陳兵兩天時間搬家,算他們兩人出公差。
這年頭能分到單位的公房,絕對是件值得慶祝的大事兒。李母高興的合不攏嘴,奎元他們兄弟三人將來結婚房子應該夠住了。
一大早,李奎元蹬著板兒車拉著李母和秦嶺來到了李奎勇分的公房。這是個三進的大雜院,李奎勇和陳兵分的房子在後院。
陳兵的關係夠硬,他分到了後院的正屋,李奎勇分的是東廂房。秦嶺拿鑰匙打開了房門,房子非常規整,中間是起居室,兩側為臥室。
李母和秦嶺開始打掃房間的衛生。李奎勇和陳兵從委托商店趕了回來,跟隨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兩輛板兒車,車上拉著一些舊家具。
屋子都收拾利索了,李奎勇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這屋就交給奎軍和奎民住,這兩個臭小子已經參加了工作,搬出來住也能鬆快點。”
陳兵難掩滿臉的失望之色,“勇哥,原來您不住這啊。哥們兒還準備和您做鄰居呢。”
李奎勇笑罵道,“在單位待在一個辦公室還不夠,下了班還踏馬住在一個院兒,你丫不煩啊。”
吃完晚飯,李奎勇打發走李奎軍和李奎民,自己躺在院子裏納涼。錢三兒興衝衝的找了過來。
“奎勇,我們汽水廠的工友也想買電子表,咱們完全可以賣給他們一些。”
李奎勇的臉色陰了下來,“有人找你了?他們為什麼找你買電子表?!”
錢三兒看見李奎勇黑了臉,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奎勇,哥們兒在外邊從來都是守口如瓶。是工友們看見我也帶著電子表,都問我是在哪賣的。”
李奎勇冷笑一聲,“這幫小丫挺的會不會是給你設套呢?現在雷子抓得這麼嚴,他們還敢買電子表?”
錢三兒搖搖頭,“應該不會。奎勇,現在結婚都流行三轉一響,百貨大樓裏最便宜的表也要七八十塊錢一隻。咱們的電子表既便宜又時髦,肯定受大家歡迎啊。”
“哥們兒是這樣考慮的,咱們選個小一點的鴿子市,我回廠告訴工友們電子表就是在那裏買的,然後馬軍和大張就可以做定點的生意了。
同樣的方法馬軍和張朝陽在單位也能用。即便雷子找上了門,也挑不出咱們哥們兒的毛病。”
看到李奎勇不說話,錢三兒繼續勸說,“奎勇,咱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剩下的電子表很快就會賣完的。如果沒錢,將來你拿啥去進貨。”
李奎勇歎了口氣,“錢三兒,你丫想過被雷子抓住的後果了嗎?馬軍如果被拉出去打了靶,你丫會後悔一輩子的。”
錢三兒蔫頭耷腦的蹲在躺椅旁邊,“奎勇,總不能把剩下的電子表都砸手裏吧。”
“三兒,咱們就按你剛才說的方法辦。這件事兒就不要告訴馬軍和大張了,賣電子表我親自上陣,出了事兒哥們兒一個人承擔後果。”
看著錢三兒被感動的熱淚盈眶,李奎勇心中暗笑,分局的刑警早就撤出了鬼市,李奎軍已經有半個月沒去鬼市蹲點了。
天氣悶熱的讓人睡不著覺,秦嶺給李奎勇打著扇子。“老婆,這四九城春風刮沙塵,夏天就像進了蒸籠,冬天又冷的要死。也就秋天還有點意思。
等將來政策放開了,哥們兒帶你冬天住海南島,夏天住昆明。咱倆開著車要遊遍全中國。”
黑暗中秦嶺發出一聲輕笑,“你還是早點睡吧,在夢裏啥都有。什麼海南島、旅遊我一點都不稀罕,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給你生個小寶寶。”
“奎勇,家裏現在不缺錢了,我想去看看中醫。我媽給我介紹了一位老中醫,說他治不孕不育很厲害,我想去試試。”
給李奎勇生一個小寶寶成了秦嶺心中最大的執念。看著人家夫婦陪著可愛的孩子一起散步,秦嶺的內心深處就是一種深深的羨慕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