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氣突然有了變化,雲層漫翻湧,晚霞傾刻間被烏雲覆蓋,空變得異常灰暗。
狂風作起,樹葉子被刮得“嘩嘩”作響,這是暴風雨快要來臨了。
護工已經幫張迎康清洗好了身體,應顏把藥粉泡好端到床邊,將張迎康的雙手浸泡在藥水裏。
泡了一會兒後,應顏開始從手腕給他按摩,一直按摩到每一根手指頭。
全部按摩完了,應顏把無名指那根手指一直來回的彎曲拉伸,似乎在感受著什麼,尋找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應顏才鬆開手指,將右手跟他十指交叉,緊緊相扣,掌心嚴實無縫地貼合在了一起。
張迎康抬眼看了過來,手指微動。
應顏扣住張迎康的手背,看了他一眼道:“用勁,五根手指往後發力,盡量讓手指伸展開。”
張迎康垂下視線,照做了。
應顏立刻感覺到他們的掌心貼實得更加緊實了。
沒感覺錯,他手部的力量確實是增加了一些,雖然很細微。
應顏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眼睛亮得出奇,抓著張迎康的手來回試了好幾遍。兩個人的掌心一遍遍地貼緊,手掌的溫度與柔軟一一感知到。
“可以了嗎?”張迎康突然出聲。
應顏抬頭。
張迎康麵無表情道:“水要涼了。”
咳。
應顏趕緊老老實實地又幫他按摩了一遍,收緊心思。
晚上的時候,應顏照常坐在桌子前,拿著筆快速地記錄著白的事。
寫到一處時,突然抬眼看向桌子上的粉色三折單頁,眼神漸漸凝思。
你,他在“不知羞恥”時,想到了什麼?
夜裏,雨一直嘩啦啦地下著,應顏模模糊糊中聽到男護工開關門的聲音,猜測應該已經是夜裏一點多了。
雨點還在“劈劈啪啪”地敲打著窗戶玻璃,應顏突然就清醒了過來。
房間很暗,很安靜,外麵的雨聲更響了,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應顏閉上眼,轉了個身,頭腦卻越來越清晰,怎麼都睡不著了。
可能深夜容易讓人變得感性,也會放大內心的脆弱,應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想著白張迎康的那些話。
李叔當年雖然也是高位截癱,但是受傷程度比張迎康輕很多,並且在受傷後不到一年的時候就開始到爺爺那裏進行治療。
高位截癱受傷後的前兩年是黃金恢複時間,這個時間極其重要,可能幾年後鍛煉一整的效果都未必能抵上受傷前兩年的一個時。
而且,李叔非常樂觀爽朗,當年也一直積極地去配合治療。
應顏又轉回身,躺平。
而張迎康的情況就要嚴重很多,頸椎、腰椎同時爆裂性骨折,脊髓損傷,雖然及時地進行了手術,但是顯然手術後的這幾年張迎康並沒有積極地進行康複訓練,人很被動消極,仿佛根本就沒有求生的意誌。
盡管應顏刻意忽視,張迎康的話還是影響到了她。
她在想,她真的能如自已所的那樣,一定會治好他嗎?如果真的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都沒有任何結果
“所以,苟延殘喘,像個廢人一樣、生不如死地一秒又一秒地熬下去,直到最後毫無尊嚴的死去,這才會是我最終的結局。”
“不會有奇跡。”
張迎康的話仿佛如一個魔咒,不停在應顏的腦海裏來回振蕩。
他是不是真的在過去、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承受著活著的痛苦?
應顏想著想著,仿佛魔魘住了,神情迷惘。
外麵的風呼呼刮著,卷著雨點“啪啪”地打在窗戶上。
應顏猛地坐了起來。
可以了,停止,不要再想了!
應顏深深地呼了兩口氣,排出胸中的那股濁氣,又緩解了一會心口上的疼痛,而後輕輕地下了床。
等應顏打開門,踮著腳尖剛走了兩步便發現了床上張迎康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