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的人默默鞠躬、默哀，戚戚地插一枝黃色的紙花在床尾。
同人不同命。
劣跡斑斑的聾老太太，至少有一百多號院中人悼念，而清純似仙的溥格格的屍身還要遭人羞辱。
他思忖著：
若是溥格格還在世，原諒還是不原諒？
許大茂拄著雙拐，遠遠地站在門外，恭恭敬敬地鞠躬，眼睛卻死死盯著火盆子。
清冷的孤夜，他明目張膽在水盆裏燒冥紙。
方才許大茂的眼神始終有些不對路。
床鋪下還有一大摞冥幣，早燒遲燒都是燒，他索性一把扔進火盆裏。
門外有街道王主任的聲音，他立刻用火棍子撩起殘存的冥幣，燃起熊熊大火。
街道王主任從外麵小跑進來，穿著厚厚的深褐色布大衣，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盆，對著雙手哈氣：
“王一昊，有群眾舉報你燒冥錢，你知不知道現在是除四舊，嚴禁開展封建迷信活動？”
王一昊指指火盆：
“冥錢？這不是冥錢，這是老太太生前的手稿。”
“手稿？”王主任蹲在地上，厚厚的大衣使得她雄壯魁梧，和藏獒沒兩樣，睜大眼睛努力分辨燒過盡的冥紙屑。
許大茂從後麵一個箭步衝上來，從床鋪下尋找王一昊放的冥紙。
哪曾想，王一昊已經一把火燒得精光。
許大茂指著王一昊：
“王主任，我以工人階級的優良本性向您發誓，他真的是幹封建迷信活動，我向毛主席保證。”
王一昊不稀罕看許大茂一眼：
“王主任是黨的優秀幹部，自然懂得凡事要講證據，不能誣蔑革命群眾。”
王主任晚上出更，慢那麼一步，遺憾地看著火盆子，若是抓到典型，也就立了一功：
“老太太有這麼多手稿？”
“還有老太太用不上的草紙什麼的，我都燒了。”
許大茂急眼了：
“你這也是封建迷信，你怕老太太拉屎沒紙擦屁股，給老太太燒手紙。”
“你呢，狗嘴吐不出象牙，”王一昊咧著嘴奚落許大茂：
“老太太平時節儉，省下好多舊報紙，氣候潮濕，墨都糊在一起了，擦屁股還不擦一屁股的墨汁？我當然燒了。”
王主任和許大茂皆是一臉愕然。
“你不會燒給老太太解悶的吧？”
王一昊才不上這個當：
“人都死了，馬上就燒成骨灰，還能看什麼報紙。”
許大茂陪著笑臉，拄著拐杖送王主任出院子。
這閹驢，連蛋都護不住，還在討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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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淩晨，火葬場的車來拉老太太火葬。
王一昊和易中海坐在火葬場等待骨灰壇子。
空氣清冷。
易中海打破了沉默：
“那晚，我確實進去了。”
王一昊一動不動，靜聽易中海講故事。
“我祖上傳給娘一對耳釘，平時舍不得戴。
“有一次參加親戚的婚禮，人太多，不知怎的掉了一隻。
“我娘就一個心願，想把耳釘補齊，直到她死，我也沒能補齊，溥格格的耳釘恰好和我老娘的一模一樣。
“我當時鬼迷心竅，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盡孝的機會，生了貪念，進去取了耳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