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書院裏麵偶然聽到的主體客體之論一樣。
他是主體,她是客體。
想愛便是愛,不想愛便是不愛,愛了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是他這個主體施加在她作為客體上的行為,愛不愛也都取決於他,而不是取決於她,都是為了他,而不是為了那個所謂的“愛”字。
賀隱晝很清楚宋觀南在意的並不是這一點點的兒女情長,而他也不願意一直沉湎於此。
為了私情而荒廢公務的人,不是深情,而是無能。
想到這裏,賀隱晝把裝滿了自己心思的囊袋塞到了角落裏麵,慢慢悠悠地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隻是賀隱晝並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會就這樣離開自己,一去不複返。
蜀道。
賀隱晝是刻意要走這條路的,不是因為時間緊,也不是因為自己喜歡蜀道的景色。
而是因為她曾經走過這條路,而他也讀過她的詩篇。
可惜蜀道的路實在是難走,當他腳踩在結實的土壤上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那滿載相思之情的囊袋就這樣從他腰間滑落,徑直消失在了峭壁之下。
賀隱晝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抓,可鬼寅更快一步抓住了他。
“這是蜀道,下麵是懸崖!”
因為焦急,鬼寅的聲音有著些許的破音。
賀隱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複下自己的心情。
他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跟在鬼寅後麵走在蜀道上。
風雪漸漸地大了起來,一行人漸漸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賀隱晝昏昏沉沉的,太陽穴也突突的,讓他難受得厲害。
蜀道的風雪,真大啊,她是怎麼走過來的?
賀隱晝昏過去之前,腦海裏麵隻有這樣一個想法。
“醒了。”
鬼寅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賀隱晝皺著眉頭睜開眼睛,對上了一雙格外澄澈的眼睛。
那是一雙少女的眼睛,黑溜溜的瞳仁看上去滿是生機,閃爍著生動的光芒:“你叫什麼名字?”
“這位是槐西姑娘,是蜀州本地人,多虧了遇上她上山摸野味,我才能帶著您出來。”
鬼寅依舊站在一邊,像是一樁沒有感情的雕像。
“多謝……”
賀隱晝錯開了女子的視線。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槐西竟然皺起眉頭,鼓著腮不快地說道:“就隻是一句謝謝嗎?我的問題呢?你叫什麼名字?”
僅僅隻是一句多謝就完了?我的問題呢?賀公子不打算回答一下嗎?
幾十年前的話語在此刻如炸雷一般響起。
賀隱晝怔怔地轉過來,對上女子明亮的瞳仁,這一次,賀隱晝分外認真地回答道:“賀隱晝。”
似乎是怕麵前的少女沒有聽明白,賀隱晝又重複了一遍:“對,我叫賀隱晝。”
隻是這一次,對麵的少女點點頭,笑眯眯地對他說:“你好啊,我叫槐西。”
恍惚間,那掉下山崖的囊袋,仿佛是又回來了。
以一種生動的方式,從蜀道的山崖下,被風雪送到了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