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外麵,一個淡黃色的身影有些失落的站在滿地積雪之中,眼中似有淚水。
“你喊他作甚?”那書房中的聲音很沉,更是帶了微微的怒意。
“父親,他救了我,我總是要......”
“你是我司空府長女,他不過是個還未正式任命的長史,你就這樣毫不避諱的追出去,成何體統?”
“可是......”
“沒有可是,回你自己的府上去,沒有我的命令,那人今後你莫要再見了......”
那淡黃身影,身形微微一顫,這才轉過身去,再也不看那書房中人。
忽的一抹臉頰上的淚水,那雙星眸中滿是堅定和決然。
她再不多說,大步的向書房院外走了出去。
那淡黃身影消失了一陣。
書房的門前,蕭元徹的身影緩緩出現。
他站在陰影之下,滿臉陰鬱。
璟舒丫頭,不是為父不想讓你與他多來往,隻是為父亦有苦衷,他和你若在一起。
那是天道難容的啊.......
他歎息一聲,轉身又走向書房之中,那背影竟有一絲蒼老之意。
............
翌日,京都龍台龍煌殿。
文武百官到齊,劉端居中坐在龍椅之上。齊世齋說了那過場話後,蕭元徹邊緩緩站了出來。
他的眼中倒似有些許詢問神色道:“前些日臣擬的官員名單,聖上可過目了。不知聖上以為那些人選如何,若不得當,臣再斟酌一番。”
劉端心中明白知要利益交換,讓蕭元徹同意舉行龍煌詩會和修建龍煌台,那麼這他提名任職的官員自己一個也不能駁回。
想到這裏,他竟少有的平心靜氣,和顏悅色道:“蕭愛卿為朝廷盡心竭力,舉薦賢才,朕怎麼能有不準之理,按照愛卿所擬人選,詔書朕已擬好,散朝之後交由中書下發便是。”
朝臣中第一排的徐文若心中有些異樣和意外,以前劉端總是猶豫很久,總要倔強的剔除一些人員,雖無關痛癢,但總是表明了自己才是一國之君,今日為何這般爽快?
他的心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層憂慮和陰影。
蕭元徹心中雖然也有些詫異,但總是對自己有利的,便不再說話。
劉端示意將齊世齋將詔書交給徐文若後,這才笑吟吟的看著蕭元徹,不緊不慢的道:“蕭愛卿,前些日你向朕提起的蘇淩,朕見了,果然是才學之士,朕心中十分喜歡,蘇淩告退之時,曾以肺腑之言告知,不知蕭愛卿以前可曾聽聞過?”
他的聲調不疾不徐,眼神之中的笑意更是明顯。
蕭元徹聞言,心中驚訝無比,肺腑之言?蘇淩何曾跟我說過,他可隻說,在這天子近前不過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我亦反複確認,看他神情,當是無甚遺漏。
可是今日這劉端突然一問,何解?
他心中滿是疑雲,竟是半晌無言。
那劉端卻是又將這話說了一遍,仍舊笑吟吟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郭白衣卻在臣工中第三排,見蕭元徹一時之間怔怔不言,便知道自己的主公疑心病又犯了。
忽的開口朗聲解圍道:“蘇淩才學之士,他的肺腑之言,臣和列位臣工亦滿心想要傾聽高論,恭請聖上示下!”
最前麵一排的孔鶴臣聞言,怎會不知郭白衣的用意,隻是眉頭一蹙,哼了一聲,心裏不知罵了他多少句登徒浪子。
蕭元徹這才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方道:“聖上惜才,此乃大晉之福也,蘇淩一介布衣,當然要在聖上麵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便是肺腑之言,聖上若問,自然也不會隱瞞。臣卻是無緣聽到了。還請聖上示下。”
劉端見總算扳了一城回來,這才哈哈一笑,滿臉喜色道:“蕭司空果真如此認為?若如此那便好,齊世齋,呈上來......”
蕭元徹正不知劉端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麵無表情,心中卻胡亂猜疑。
但見齊世齋托了一個托盤,走到自己近前。
劉端仍舊滿臉是笑,朝蕭元徹揚揚下頜道:“蕭卿,將托盤裏的紙張打開看一看吧。”
蕭元徹狐疑的看了一眼齊世齋,卻見齊世齋也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冷笑一陣,這才輕輕拿出托盤裏的紙張,展開看,卻是一段話,看字體應該是劉端手書無疑。
劉端忽的眼神灼灼的看著蕭元徹,沉聲道:“勞煩蕭卿給他們念一念吧。”
蕭元徹先是一怔。
郭白衣卻在下麵朗聲道:“蕭司空乃我大晉司空,怎麼能做這些小事,臣郭白衣願代勞......”
劉端卻一擺手,聲音已然有些不容置疑道:“郭卿不在高位,自然讀不出朕曉諭群臣的氣勢,這件事隻有蕭卿可做得......”
他又笑吟吟的看著有些怔住的蕭元徹道:“蕭愛卿不願意麼?”
“自然願意......”蕭元徹這才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將那紙張一展,嘩的一聲在他麵前鋪開來。
“生為人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蕭元徹聲音起初不很大,但他念到第二句時已然被這段話牢牢吸引,聲音竟不由自主的變大了許多,語調也變得抑揚頓挫,鏗鏘起來。
念畢,他猶自覺得心中竟有些許激蕩之意。
便是向來以豪放詩文著稱的自己,也覺得這段話好大的胸襟氣魄,聽完許久仍震耳發聵了。
大殿之中的百官皆是一臉驚佩之意,先是滿殿鴉雀無聲,皆是一片肅然。漸漸的切切議論之音傳出,此起彼伏。
蕭元徹心中暗暗思量,這話絕不可能出自劉端之口。
無他,依照這劉端懦弱的性格,怎樣也沒有這話中的半分豪邁氣魄。
他忽的瞬間明白,這段話應該是出自蘇淩之口。
原來,這便是劉端所說的蘇淩肺腑之言了吧。
蕭元徹表麵雖波瀾不驚,心中卻已然陰晴不定,如此言語,如此事情,為何蘇淩半點未向自己透露?
若此時蘇淩知道自己未向蕭元徹說明這四句裝X的話,給自己帶來如此的麻煩,他自己或許早就將這四句話原封不動的再背一遍出來了。
隻是,蕭元徹怎麼會知道蘇淩隻是因為這話是他偷別人的而不願再提及。
蕭元徹心中已然閃過數個念頭。
蘇淩為何不向自己事先說明,他說這幾句話,在向天子表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