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兩人的臉離得很近,幾乎隻隔了一個手掌的距離。

東方的呼吸很輕,輕不可聞,連帶著吐出的鼻息也是若有若無的浮動在令狐衝的臉旁。她沒有注意到令狐衝的舉動,而是皺著眉自己凝神細聽,除了門外走動的小二,剛剛似乎還聽到了別的什麼聲音,現在卻又沒有了,難不成是幻聽?不應該啊。

待得走廊裏的人離去,東方才鬆開手,準備起身,這時她才忽然感覺到背後詭異的觸感,不禁皺了皺眉,冷聲道:“你在幹嘛?”

令狐衝卻沒有移開自己的手,反而將身體更加湊近了些,他將臉抵上東方的肩膀,掩住自己的表情,輕聲道:“謝謝。”

聲音輕微而低沉,甚至隱隱的帶上了哭腔。

東方無奈的扯扯嘴角,抬頭看著床頂,多大的人了還撒嬌,真是……讓人不好拒絕啊……

抬著頭的她並沒有發現,令狐衝抵在她肩膀上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嘴角微微上翹,有著幸福的笑容。

半晌,令狐衝才鬆開手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把臉,正色對東方道:“東方姑娘,你該走了。”

東方不敗默默起身,看了他一樣,欲言又止,最終隻是伸手像拍小孩子一般摸了摸他的頭道:“答應我,活下去。”活著,就是希望,你的傷在我看來並非無法可醫。

“恩,我答應你。”令狐衝露出了他特有的笑容,帶著一點痞氣一點調皮,還有眼中滿滿的鄭重。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做到,即使再艱難,我也會努力活下去,因為有你的掛念,因為……不想你對我失望……

東方深深的看著他,有些矛盾,最終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我信你。”然後毅然轉身,消失在房中。

客棧外,東方仔細打量著地上紅色的玉石粉末,眼神一凜,剛才果然有人來過,可是究竟是誰,竟然連她都沒有察覺,這人又有什麼目的?撚起地上的粉末,上好的胭脂玉,這東西在中原可不常見。令狐衝的話……該不會全部被他聽到了吧……

糟了,《辟邪劍譜》!

屋內,令狐衝一動不動地坐著,看著她消失的地方,臉上的表情逐漸堅毅。

忽然,窗門大開,一個白色的人影飄然而至,人未至已是氣勢逼人。

淩厲的劍氣撲麵而來,本就虛弱不堪的身子更加惡劣,令狐衝卻咬著牙不願移動絲毫。

即使他並不認識麵前的人,也能察覺那人的危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意退縮。一種強烈的感覺激起了他全身的力量去抗拒著,即使是被任盈盈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他也不曾有過這樣強烈的戰鬥欲和抗爭欲。

一定,不能在這個人麵前認輸!

令狐衝硬著脖子,直直的瞪著那人,那個眼神冰冷蔑視著他的男人。

他的意誌尚且可以堅持,可是那殘破的身軀卻已經到了極限,沒過一會令狐衝便麵如金紙眼瞳口鼻之中有鮮血流出。就要堅持不住了……可惡……

忽然,來人氣勢一收,令狐衝始料未及“啪”得一下軟到在床。

看著麵前這個麵上無比屈辱卻仍在掙紮著起身的人,獨孤求敗的眼中毫無感情。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如果是平時看到這樣一個年輕人,想必他是會欣賞萬分的,可是一想到剛才的情景,這個混小子居然敢碰他最喜歡的小徒弟!那可是他的人,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決不能……讓他的小徒弟因為兒女私情而荒廢武功!是了,就是這樣,這種憤怒,就好像一個人破壞了他為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

一陣涼風過後,屋內再無其他人,隻餘令狐衝一人癱倒在床喘息不已。

門“砰”的一聲被踢開,任盈盈大步走了進來,看到令狐衝的樣子大驚失色,連連喂了他幾顆丹藥,壓住他體內的傷勢。

看著逐漸舒緩下來的男人,任盈盈眼中怒火中燒。

究竟是誰,竟敢動她的人,不知死活!

剛才包括她在內那些看守的人全部陷入沉睡,多虧那淩厲的劍氣才驚醒了她。一想到她要是再晚來一步,眼前的人很有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她便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

她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她任盈盈以魔教聖姑的名義起誓,一定要將剛才的人找出來,碎、屍、萬、段!

回到之前站著的地方,他的小徒兒早已離開。獨孤有些出神地看著地上的碎玉,有些惋惜,多大年紀的人了,居然還會失控。不過也好,現在也不是去見自己小徒弟的最佳時機,還是暗中觀察一下,別讓他的小徒弟真愛上了那個人……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忽然又有些控製不住自己,趕緊收斂心神運轉內功,這才避免了劍氣的再次外溢。

天空中,是冷冷的月光,如同他們的眼眸一樣清淺冰冷,卻又渴望著什麼。

獨孤暗忖:自己,似乎過於在乎東方了……執著於劍道的自己,本應拋卻外物的……可是自己和她見麵的時間並不多,難道是因為長久不見關心過多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