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慢慢握緊了拳。
這樣的傅九容,還有什麼求而不得……嗎……
薑離突然愣住了。
因著突然垂落在臂間的長長黑發,還有手背上溫熱的觸感。
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刻紋的窗欞投射進來,順著金磚鋪就的地板傾瀉了一地,讓殿中的人和物都變得恍惚起來。傅九容執了她的手,低頭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個極輕極清的吻——
幾乎是立刻的,薑離猛地彈坐起身,猶自退後幾步捂著手背,惶然瞪著傅九容。
強行壓下心頭的強烈悸動,薑離的手緩緩蜷縮成拳,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帶起陣陣疼痛,薑離一字一頓地說:“朕不喜歡開這種玩笑!”
傅九容緩緩直起身子。
“你覺得我會開這種玩笑?”他問。嘴角那一抹淡笑早已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凜然。
從未看過傅九容這般模樣,薑離表情一僵,張嘴欲說什麼,卻又很快打住。
傅九容麵上一黯,同時帶起一股無以言語的憤怒,傅九容上前兩步,提高了語調,問:“你當真不懂我想要什麼?!”
薑離依舊沒有回答。
傅九容待她好,她明白。
傅九容想要什麼,她知道。
傅九容為她做過什麼,她也懂。
為私,為自己,她也想要徹底相信傅九容。
為國,為天下,她卻不敢去橫梁傅九容的好究竟有幾分真意了。
她對他,總是不敢給予太多信任和感情,隻是怕,有朝一日,這信任和感情會將自己打入萬劫不複的絕望之地!而她,肩負著這大龍朝的江山,這代價太大,她……輸不起!
她的沉默,亦讓傅九容眼底那一絲僅剩的期許慢慢沉了下去,最後無聲消遁。
最後,傅九容看著薑離,慘淡一笑,無比遲緩地吐出幾個字:“既然如此,臣……告退。”
在他轉身離開的刹那,薑離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叫住他,可當真的挽留的話衝到嘴邊時,傅九容已經徹底走出大殿,離她遠去了。
“你為什麼不肯信我呢?”
離開前,他緩緩轉身,看著她,眼底卻溢出淒色。
他說,你為什麼就不肯信我呢……
咫尺天涯,原隻需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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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兒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薑離完全沒有察覺。或者說,是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其他,在原位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待到薑離怔忪著回過神來,卿不離正百無聊賴地一個人對弈,晃兒正趴在窗邊逗弄那隻鸚鵡,搖頭晃腦唱著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曲子:“有人錚錚傲骨,有人一往情深,然深宮容易辜負有心之人……”
聽到動靜,卿不離瞄了瞄薑離,眼底有著關心:“看你發呆好久了,身子不舒服麼?”
薑離搖搖頭:“不,隻是在想事情。”
“想出結果了?”卿不離問。
薑離遲疑了一下,緩緩道:“沒有。”
“你怎麼受傷了?”這才注意到卿不離臉頰上有一處明顯的擦傷,薑離皺了皺眉。
手指自擦傷處掠過,傅九容捏著棋子的手驀地一緊,咬牙切齒地低吼道:“傅九容那個混蛋!害小爺我都破相了!”
薑離滿頭黑線。
不用想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麼事情,大概是卿不離見到進宮來的傅九容,忍不住就想挑釁,結果反被教訓得一頭包!
“誰讓你非要招惹他,自作孽,不可活!”薑離感慨。
卿不離擰眉瞪過來,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紅暈,低聲嘟囔:“我不過是嘲笑他被你甩了……”
後麵他說了什麼薑離沒有聽清楚,忍不住皺皺眉:“這跟朕有什麼關係!”
卿不離捏著棋子的手驀地收緊,偏頭睇著她,挑眉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什、什麼?”薑離被他突如其來的認真嚇了一跳。
“若不是因為你,他才不會一下子就怒了,讓我差點破相。在他眼裏,除了你……任何人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說著說著卿不離就自顧自沉浸在棋盤中去了,薑離愣愣地看著他許久,耳畔恍惚再度響起傅九容離去時說的那句話……
薑離閉上眼睛,心口一陣絞痛,恍恍惚惚想起起哪一年的下雪天,她和傅九容才相識不久的時候,她與幾個王公貴族的公子一起打諢,後來不知是誰提起了最想做的事情,當時他們都說了什麼薑離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傅九容始終沒有作聲……
直到後來,當眾人散去,薑離與傅九容一前一後走在雪地裏,玩得正興起時,恍惚聽見身後的人說了什麼。
“臣願為你半生疾苦,半生戎馬,換你一世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