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眾臣一再反對,薑離最後還是決定禦駕親征,並且由軍機大臣顧青和鎮南將軍封意亭協助左右,率領十萬精兵一同前往滄州。
經過連續三日的趕路,薑離他們終於到達了滄州境內。和顧青等人商量後,決意由薑離先率三萬禁衛軍進城,其餘兵馬則由封意亭率領著,駐紮在滄州城外北部三裏外,準備隨時聽候號令行事。
滄州城位於大龍朝的北部,其實要攻下的難度並不算大,最大的問題,就是滄州城四麵環山,唯一能夠進入城中的通道,是南麵方向叫做陰山的一處峽穀,地勢極為險峻,四麵都是陡峭的懸崖峭壁,終年白霧繚繞,不說普通的人,就連方向感最強烈的大雁進去了都會迷失方向。因此,陰山又被叫做“雁難歸”。
陰山易守難攻,是最為險峻的一處關穀,這也是楚曦的軍隊在到了滄州十裏外以後,就沒有再近一步,駐紮在原地遲遲不動的原因。
連日來的舟車勞頓,薑離還未來得及喘口氣,稍事歇息,就忙著進入城中,與軍機大臣顧青,以及其他武將一同商議對策。
滄州外雖有險峻的岐山暫時擋住了楚軍的去路,但難保他們會很快就找到破解方法,攻入城中,他們隻能更快找到機會,將楚軍徹底封死在陰山……
“你這樣會不會太勉強自己了?”看著薑離從議事大廳回來後,二話不說就癱倒在床上,閉著眼睛,懶得再動一下,卿不離忍不住皺眉。
“朕要盡快找出解決楚曦的辦法,否則以後會更頭疼的。”薑離閉著眼睛,聲音有氣無力。
卿不離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走到窗下,就著水盆裏的棉布,用溫水打濕,爾後走到薑離身邊坐下,將棉布覆蓋在她的眼睛上。
溫熱的棉布覆上雙眼,正好緩解了眼睛的酸痛,薑離莞爾一笑,道:“卿不離,謝了。”
卿不離沒有理她,自顧自道:“我想現在唯一的優勢,恐怕就是陰山這一關穀,決勝的關鍵,就在這裏。”
“朕也這樣想。”
“聽說楚曦那裏來了個極其厲害的謀臣,不知會是誰?”想起無意中聽到的傳聞,卿不離兀自沉吟。
“朕知道……”
薑離囁嚅著唇,喃喃道:“再厲害的謀臣,朕也不會怕他半分。”
卿不離斜睨著她,似笑非笑:“當真無論是誰也不怕?”
“那是當然。”
“那……如果是傅九容呢?”
卿不離的話一落下,薑離掀開覆在眼睛上的棉布,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對上卿不離的,看得卿不離莫名的一陣心慌。
“我隻是開玩笑。”片刻後,卿不離訕訕地轉開目光。
薑離瞪他一眼,哼了聲:“朕也沒當真。”
她隻是……突然間聽到這個名字,有些詫異罷了。
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卿不離眸光一轉,隨口道:“聽說楚曦派了他的謀臣過來談判,他想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朕也不會讓他如願。”薑離興致缺缺地擺擺手,腦中模糊的想著,楚曦派來談判的謀臣似乎是今夜到……
這陣子沒一天睡得安穩,加上連續幾天的趕路,薑離早已疲憊不堪,所以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見她睡著了,卿不離小心的替她脫了鞋襪,又把薄被拉過來替她蓋上,就這樣坐在床邊靜靜守著她。
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卿不離慢吞吞展開信紙,看著落款“傅九容”三個字,一陣恍惚。
這是那日傅九容身邊的小緞親自交給他的。
他當時問小緞,傅九容將這封信交給他時可有說什麼,小緞點點頭,說:“王爺讓我告訴殿下,打開一看就明白了。”
他暗感疑惑,小緞離去時才打開了信,信上隻寫了一句話--金陵城一言,可還算數?
傅九容所說的,是卿不離當初在離開金陵城時,他對傅九容說,有朝一日薑離需要幫忙就用這令牌去找他,他定會出手相助,相反的,傅九容就要從此離開薑離的身邊,至死不能再見她!
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傅九容的所作所為,卿不離眉頭皺得更緊。
他到底為了什麼,要棄薑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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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薑離是在一陣樂聲中醒來的,起床走到房門口,她始知是卿不離在吹塤。
月光下,卿不離一身紫衣倚靠在院中的桃樹下,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了他滿身滿頭,他渾然不覺,閉著眼睛吹著一首淒涼的曲子。
“這曲子真好聽。”
待他一曲完畢,薑離才出聲。
卿不離抬頭看她,暗紅色的眼眸在黑夜中深沉得好似墨色:“這是我母妃教我的。”
薑離怔了怔。
她一出生母後就去世了,所以她從未見過她,更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隻依稀從自幼照顧自己的黃公公口中得知,她的母後沈容和是個了不起的女子,為了父皇從小女扮男裝,耗盡半生助他登上帝位。可最後,她卻沒有福分去享受這榮華富貴,生下薑離便逝去了……
想起年幼時秦太傅每次提到母後的表情,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溫柔至極的樣子,薑離心中唏噓。
“你……”薑離囁嚅著唇,想說什麼,話剛出口,又突然間忘了自己想問什麼,最後幹脆什麼也不說了。
漫步走到她身邊,卿不離把玩著手中的塤,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母妃當初為我取名叫不離,我父皇姓卿,卿不離,她便是希望父皇永遠不會離去,可她到底沒能留住父皇,自己倒很快香消玉殞……”
說到這裏,卿不離嘴角帶著一抹嘲弄的笑,沒有再說下去。
薑離沒有安慰過別人,她咬著唇看著他半晌,終究什麼也沒說。
她不說話,卿不離也沒有再出聲,庭院中一片靜謐,靜得隻聽得見花瓣被風吹著,最後沙沙落地的聲音。
最後,是前來稟報事情的內侍打斷了這凝滯的氣氛。
“皇上,楚軍派來的人來了。”
薑離遲鈍了半刻,這才記起楚曦派了謀臣前來。“人現在在哪裏?”
“已經到前麵大廳了。”
薑離想了想,又問:“就他一人來麼?”
“回皇上,是。”
薑離譏誚地笑笑,不知是該誇那人勇氣可嘉,還是該說他過度自信。
雖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過眼下誰也不能料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那人居然隻身前來敵營,倒真是膽子夠大啊。
冷笑一聲,薑離整了整微微淩亂的外袍,隨那內侍前往前廳,去見那位單獨前來的楚軍謀臣。
卿不離則隨她左右,與她一同出去。
到大廳門口時,軍機大臣顧青也在,抬頭看到薑離時,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