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氣哼哼地分開一塊苦瓜煎蛋,送到眼前再次仔細觀察過,尤是藏在雞蛋深處,被切成半拱圓形的苦瓜碎,他更是瞪大了眼睛,專注起全部精神,不錯過一點可能被藏起的錯處。
但讓他驚詫的是,菜肴散出的溫熱熏上麵頰時,齊先生也沒能從這塊苦瓜煎蛋裏,找不到哪裏一星半點的不完美。
即使不曾入口,他亦憑借半輩子在灶台前,練就出的好眼力,分辨出埋藏在雞蛋內部的每一粒苦瓜,竟全為一模一樣的薄厚和熟度。
“火候掌握的不錯。”
齊先生小聲嘀咕了句,在年輕男子好奇的目光注視下,緩緩抬起筷子,將苦瓜煎蛋送進口中。
“怎麼樣?”年輕男子一臉好奇,不等齊先生咀嚼幾次,便迫不及待地問:“小老板做的苦瓜煎蛋,有什麼特殊之處?還存有苦味嗎?”
並未理會他的喧鬧,齊先生久久未有回應,直到口裏最後一點苦瓜被咽下肚子,他閉了閉眼,半晌道出一句:
“...苦,非常苦。”
“啊?”
年輕男子張大了嘴,心裏頗有幾分惋惜。
方才還盼望著,若薑皎祛除了苦瓜原本的苦,他也可以嚐一嚐,這道菜的滋味了。
但祛除食材本味這種事,在不使用長時間的功夫,以及大量調味料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做得到。
即使是薑皎,也無法讓年輕男子,吃下他最為討厭的東西。
暗暗歎息了一聲,他提起精神,準備
攛掇齊先生,抓緊打開燉盅的蓋子,好能蹭上一口吃。
“先生,我們看看...”
沒等年輕男子把話說完,齊先生已再次夾起了一塊苦瓜煎蛋。
“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筷子不停,麵色倒是比方才,更要黑上幾分,瞥向薑皎的眼神當中,帶有清楚且濃重的疑色。
“分明存有苦味,又因雞蛋的緣故,放了大量的油,卻又能清爽至此...這根本不可能!”
在禦膳房多年,各種珍饈美味的食材,無數神乎其神的廚藝,齊先生見過不知多少。
可竟沒有一個廚子,能做到像薑皎一般。
用最尋常的食材,烹飪出讓他從舌頭到腸胃,皆感到一陣翻天覆地的震撼,他甚至停不下來筷子,隻想著埋頭繼續吃下去。
“沒什麼不可能的。”
薑皎自顧自地倒了茶,見一盤苦瓜煎蛋,在齊先生的筷子底下,眨眼間就沒了近乎一半,她及時分出些送到楚贏碗裏,頭也不抬地說:
“你做不到,是你廚藝不精。”
“小老板。”
用力清了兩下嗓子,年輕男子擔心齊先生上了年歲,挨不住她的直言直語,忙小聲求她:
“齊先生脾氣倔,身子骨也不大如前,您稍稍委婉些,免得...”
似耳朵裏裝不下年輕男子的聲響,齊先生再次打斷他的話,就著胭脂米飯,吃了一大口的苦瓜煎蛋,他道:
“你小小年紀,為何能有這種廚藝?”
薑皎攏了攏袖子,長睫低低半
垂,似有幾分困頓,嗓音也隨之慢了不少。
“我本屬廚藝一道,不存其他心思,自該如此。”
“好一個自該如此!”
齊先生冷笑一聲,到底不願承認,自己半輩子耗盡了心血的廚藝,被薑皎一個小姑娘徹底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