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午夜。
爆竹聲散去大半。
許是除夕夜的緣故,京城難道不見行人,街巷空空蕩蕩,唯有犬吠偶爾響起,又很快被喝住。
正值寂靜之間,兩道人影遙遙走進。
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襲粗衣布衫,乍一看很是平常,然一張麵容卻生的極好,比起畫卷裏的神仙相,亦不逞多讓。
在他身邊的姑娘,著了僅搭眼一望,即知華貴非凡的鶴氅,她低垂著頭,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僅露白皙尖細的下頜。
他們並肩而行,彼此之間隔著微不足道的短距,衣料偶爾相觸,無端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親近。
久久無誰主動開口。
直到走完半條街,楚贏忽開口問:
“冷嗎?”
他嗓音低沉,攜著冷風一並落耳,乍一聽親近,仔細品時又能感見他仿纂進骨血的疏離。
“不冷。”薑皎搖搖頭,稍抬起眼,向前張望了一圈,說:“應該快到了。”
碎雪悄然落地,前路逐漸難行。
擔心摔倒弄髒了衣裳,薑皎逐漸放慢了腳步,卻反而因惦記太多,未能察覺到腳下的磕絆。
幸而身側楚贏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她身上,即使攙了一把,輕聲叮囑道:
“慢些走。”
他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腕,分明隔著厚重的衣料,卻讓彼此雙方,都奇異般感受到一陣不屬於自己的溫度。
不過很快,楚贏收回手,解下腰間懸掛的水囊,遞送到薑皎麵前。
“喝兩口,暖暖身子。”
薑皎道
了一聲謝,打開水囊抿了一口,然舌尖嚐見的滋味,竟和預想截然不同。
溫熱的奶香滾進喉頭,後味有夾雜著微苦的茶意及黑糖,三者相互交融,恰到好處的中和了蜂蜜的甜膩。
在雨雪交織的深夜,能喝上這麼一口,她周身寒氣散了大半,長吐出一口白霧,整個人暖烘烘的,說不出的舒坦。
薑皎睜大眼睛去望楚贏,驚訝道:
“黑糖牛乳茶?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出門前。”楚贏指尖微動,視線幾次不動聲色的掃過薑皎沾了牛乳茶的唇角,送了帕子過去,他問:“如何?”
“很好。”
麵龐泛起一陣燥,薑皎胡亂擦了擦嘴。嗓音頓了頓,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過於冷淡了些,她忙跟了句:
“是真的不錯,茶葉和牛乳的比例,以及黑糖和蜂蜜的存在感,都掌握的近乎完美了。既不會甜膩,也…”
話題莫名轉成了她對於牛乳茶的點評,薑皎說了一通話後,驀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心下生出一陣悔意,悻悻閉上了嘴。
“能得到你的喜愛…”
仿並未察覺到薑皎的窘迫,楚贏勾唇一笑,嗓音穿透風雪,落進她的耳中。
“是我們的榮幸。”
我們?
薑皎一愣,胸腔內的心髒先反應一步,發出興奮的躁動,回蕩在身體內部,比擂鼓還要震天響。
不知呆愣了多久,楚贏停下腳步,道:
“我們到了。”
薑皎下意識抬眸望去,隻見無邊的深黑間,唯
一盞昏黃的燈光常亮,雪人舉著燈籠,踮著腳遙遙望著遠方,縱使隔著些距離,看不清麵容,卻任誰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搖搖欲墜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