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何聞言，又控製不住看向普列斯特小姐，這才發現，她的眼睛裏藏了說不盡的悲哀。
像一塊化不開的黑曜石，漸漸沒了光彩。
“先生。”普列斯特先生的聲音突然在上麵響起，李木何忙把視線移開，隨著沈琉影走了過去。
普列斯特小姐一愣，“啊——”
“小姐怎麼在這裏？帶她回臥室。”普列斯特先生在回房時說了句，聲音不鹹不淡。
“普列斯特先生，我這朋友本也不是學經濟的，或許我們之間的談話並不需要他，我想……”沈琉影拉住了李木何的手，示意他稍等片刻。
普列斯特先生頓了一下，“既如此，你這位朋友不必一同去了，我女兒對他的文章感興趣，這是極好的——進步的青年……”
李木何心裏鬆了一口氣，於沈琉影而言，他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李木何不清楚。
應是極其重要的吧，即使他不是他。
沈琉影回以他安心的眼神，便隨普列斯特先生去了書房，隻是李木何莫名心慌，緊盯著那扇門，沒有一絲縫隙。
突然，他的衣角被人拽了下，李木何回神，發現普列斯特小姐投以他友善的眼神，隨即便拉開了距離，在沙發上坐下。
“你好，普列斯特小姐……”李木何不知道說些什麼，剛坐下便看到普列斯特小姐在寫字板上寫著什麼。
【李先生，可以這樣稱呼您嗎？我隻是想和你說會話，父親平時不怎邀請人來，那些人我都不喜歡，古板無趣】
“承蒙厚愛……呃，謝謝你願意和我解釋，看來小姐是太孤單了，沒有朋友嗎？”李木何剛說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這樣特殊的家庭背景，再加上聾啞人的身份，能有什麼真心結交的朋友呢。
左右也是沒事，和他聊一聊也無妨，反正管家在旁邊，出不了岔子的。
【沒有好朋友，我不喜歡他們】
【父親要我學洋人，我的頭發不是本來的樣子，我也不喜歡這身衣服。母親不在了，連最後願意聽我傾訴的人都沒了……李先生，你不要變成這樣啊】
“不會的。謝謝小姐願意和我說這些，小姐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或許有機會的話，下次李某可以帶過來——或者讓沈兄替李某帶來。”李木何笑道，他總覺得普列斯特小姐，有些奇怪沒有提文章的事，隻是也暗自慶幸——他不記得自己寫過什麼。
不，是原身。
李木何一驚，他的記憶有些模糊了。
普列斯特小姐笑了笑，眸中的黑曜石從沒有散開過，她把管家招過來，讓管家取了樣東西，用牛皮紙包著，四四方方的。
【我沒什麼喜歡的，有機會的話，送我一束蝴蝶蘭吧，城西花田裏的，我總沒機會去看】
【送你的禮物，希望收下】
李木何遲疑著接過來，樓上書房的門也響了，沈琉影出來了，隻他一人。
“憐君，我們走吧，普列斯特先生有事要處理，不送我們了。你們……聊的不錯？”沈琉影挑了挑眉，走到李木何跟前。
外麵的雨停了。
“嗯，走吧。”
……
路上沒什麼人，沈琉影似乎並不在意，哼著小曲。
“魚兒魚兒快快遊，遊到好水活源頭。”
李木何覺得這調有些熟悉，剛想問他，不料對方先開口了，“憐君，城西新開了間鋪子，一元一大盤的清蒸魚翅很好吃的，改天帶你去啊。”
“城西的花田也很好看，還有一條小河，我們可一起抓一些河蟹，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了……你來的不是時候。”
“還有還有……”
“琉影，你要離開了嗎？”李木何打斷他的聲音，駐足拉住他的衣角。
濕的。
“怎麼會呢？你剛來沒多久，總歸要帶你適應一下。”沈琉影回頭笑道。
“你知道普列斯特小姐送給我的禮物是什麼嗎？”李木何輕喃。
“你說什麼？”沈琉影走近些，沒有聽清他說的話。
“沒事，帶我去吧。你所能想到的。”李木何攥緊他的衣角，不再放開。
李木何是為什麼來的呢？
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隻知道如不拉住衣角，他會很難過。
沈琉影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涼絲絲的。
但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