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需回一封手書,交到李侯那裏。”鍾祿聲音躊躇,“但我又擔心,陳兄複而趕回風龍關,恐怕又遭遇狄人。按我的打算……先前的三百騎,可以留給陳兄。”
隻一聽,陳景臉色激動。不說其他的,單單三百餘匹的雍馬,都算得一筆不得了的資源。但鍾祿一開口,便要將這三百餘人,拱手相送。
“我想過了,這些騎軍留在我這裏,作用並不大。但讓陳兄帶著,說不得能再立奇功。另外,有這三百騎在,陳兄趕回風龍關的時候,我亦能放心一些。”
陳景呼了口氣,衝著鍾祿認真拱手。這三百餘騎,說不想要,那肯定是假的。要知道,他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夫壯營的小哨將,手底下都是些新兵百姓。但這三百騎的老卒,若能歸他調度,是何等美妙的事情。
“莫急。”鍾祿笑了笑,“陳兄長路迢迢,不若先休息一番,明日再趕路。”
“有勞鍾將。”
至始至終,陳景都沒有問手書的內容。但他幾乎猜得出,李侯是想讓壺城的這支人馬,當做奇軍一類的角色,又或者作為夾擊之用。
說句好聽的,若回了風龍關,他能升為中軍帳的幕僚,如這類的軍機,便能著手參謀了。
引馬入城,陳景繼續往前走。卻在這時,忽然看見了城門不遠的空地,矗立著許多的墳山,甚至是衣冠塚。
在其中,還有不少來往的百姓,上香祭拜。
在旁的鍾祿,露出有些苦澀的笑容。
“去年入冬,我起兵反狄,朝堂不管,斷了糧草軍俸。沒得辦法,隻能帶著一幫老兄弟,死守在這裏。狄人叩關的時候,戰死了很多人,為了鼓舞士氣,使守軍成為哀兵,我便下令葬在城門附近,以表死守河山之心。你瞧著,有些屍體都被投石轟爛了,便隻好作了衣冠塚。”
鍾祿仰著頭,“後來,大先生親自給我來了信,說會在朝中想辦法,勸諫陛下與狄人開戰……陳兄,去年入冬的那一場寒災,舉國隻知道賑災。但實際上,大先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暗中還給壺城送來了糧草,甚至是軍俸。”
“他告訴我,敢寸土必爭的冉士,都是王朝的英雄。這句話,我一直銘記於心。每一次集軍,我都會對部屬說,我等哪怕是叛軍,但叛的,也隻是冉朝,但對於中原河山,卻永遠忠誠不悔。”
陳景在旁聽著,神色有些動容。
逐漸的,他又想起了坐在他麵前,那位枯瘦如猴的病弱文士,偏偏是這樣的一個人,卻用一雙弱不禁風的手,撐著整個大冉的江山社稷。
有一日,大先生若去……隻怕整個朝堂之上,再無明誌救國的人。
鍾祿下了馬,走到了空地前,看著那些起伏的墳山,認認真真地取了香,恭敬叩拜。
在旁的陳景,亦是如此。
一個岌岌可危的中原,若沒有這些人,說不得,早已經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