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妙妍始終就再也沒有理會過冷然,午餐沉悶的氣氛使得一切的一切變得再自然不過。隻是何英一直沒有下樓,說是什麼也吃不下,把冷芬弄得心神不寧的。她胡亂地收拾了兩下便要出去,理由是冷然的姐夫下午還有班,不能一直在醫院守著冷怡的屍體。
知子莫若母,知母莫若子,何英對冷芬相當冷淡的態度,讓冷然決定了趁著大姐出去的這時再去陪陪母親,說不準有什麼意外的發現。於是他也就返身上樓。
他顯然知道潘妙妍不會跟著來,她寧願裝模作樣地掃點大姐殘留下來的家務瑣事或是帶帶大姐六歲多的兒子鄺小寧,哦,如果說點小故事也算帶的話。
但今天她的小故事似乎不靈光了,調皮尚不懂事的鄺小寧大叫一聲緊跟著冷然也竄上樓來。
臨到門邊,冷然隻好趕忙拖住他,並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抬眼就看到了母親,仍舊軟綿綿地癱坐在藤椅上,一動不動,竟似睡著了。
偏偏就在這時,冷然的手機響了。他一天神魂顛倒地都不知道手機是什麼時候開的,也就慌慌張張地接了起來。呼,是周啟麗打來的,上來便是一通責備,說什麼縱有天塌下來的事,也得把工作交代一下再走;然後又是老調重談,為什麼老不開機?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個。
冷然隻得鬆開鄺小寧,快步穿過房間,走到陽台去,更是壓低了嗓門,把自己的現狀輕描淡寫地敘述完畢後,那頭馬上給予實質性的安慰:“對不起,我不知道……那……你就先忙吧,工作上的事暫時放一放,天也塌不下來的。但……也不要太難過了。”
他即要收線,周啟麗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明天十點潘總主持的會,你還是抽空回來一趟。”
這時,何英早已睜開眼睛,抱著自己的外孫在哄。看到冷然終於在對麵安靜地坐下來,她才放下鄺小寧說:“小寧乖,一邊玩去。”隨後,她便從上衣口袋掏出了一枚黑色的有些精致的紐扣,顯然是男子西服上的。
她極其鄭重地遞給冷然,然後微微發顫的聲音也把這顆紐扣的來曆敘述了一遍,最後甚至沒有忘記提及冷怡最近生活似乎有了明顯起色,愛打扮,喜歡塗抹粉紫色的口紅。
她說完話,臉因情緒上的起伏業已蒼白,冷然唯有無語哽咽。
嗬,他完全可以想象母親當時的心情——她無意中發現咽了氣的冷怡手裏仍舊緊緊地攥著這枚紐扣,便心懷忐忑地悄悄收了起來,沒讓警方知道。她實在是不願意冷怡死後成為緋聞的談資,又從生活中點點滴滴的印跡隱隱約約察覺到,這一切似乎都與一個人有關,那便是這五層樓住宅裏唯一的一位成年男性鄺小明,也就是鄺小寧的父親。
冷然一時間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人世間的啥滋味了。難道說,昨晚冷怡就是和鄺小明一同出去吃的飯?而冷芬至始至終都在撒謊,她為什麼要撒這個謊?
他瞥了一眼玩心很重的鄺小寧,不禁揉了揉鼻子,尋量著要不要去哄哄他。但……最終他還是決定放棄,他不能違心地去引誘一個孩子無忌的童言。何況母親還在身邊,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實際,他也不能立刻去雪上加霜,在傷口上再撒上一層鹽。
他安慰了母親幾句,最後說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冷怡不會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然後他就又揉了揉鼻子緩緩地走下樓。
坦爽說,冷然揉鼻子的習慣,並不是為酷,也不是學得某人。隻是每到這個秋高氣爽的時候,他的老毛病就會犯,而且特別的嚴重,甚至分不清從鼻子裏流出的是血還是鼻水。
這樣,在和潘妙妍一同去醫院的路上,冷然便自然地向她索要兩張麵巾紙。她起初是懶得給,終究還是不情願地給了,然後避之若浼。
冷然也就當作啥事也沒發生,腳下也沒停,一路埋頭隻顧理會他那已經病入膏肓的鼻子。為此,他差點錯過了小時候的玩伴阿炳。
阿炳的全名估計沒有多少人記得,仿佛生來就叫阿炳,以至於有點瘋癲、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也在情理之中。正是緣於這樣的想法,平時的冷然還是會和他打招呼,遞過一支香煙去拉拉家常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