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過是一句虛聲恐嚇,說過就完。當時方子壽欣然回來,不料竟於打架的第五天上,這私娼家中突然出了血案,那私娼的本夫,跟九歲的養女,跟一個幫□的侄子,竟被人殺死;那女的也被殺了兩刀,卻不是致命傷。事後緩醒過來,報了地麵,這私娼到案告發,一口咬定,是本屯方子壽率人作的案,縣裏把方子壽捕去,認為方子壽有殺人重嫌,身陷囹圄,數遭刑訊。
方子壽家裏的人惶惶無計,一家子痛哭號啕,來向太極陳求救。^嘀嗒小說網^陳清平起初也很驚駭猜疑,後來仔細打聽,才曉得方子壽實在冤枉。太極陳念在師徒之情,況又關切著本派的清白之名,遂竭力的奔走營救。
陳清平曉得:要將方子壽這場命案罪嫌,洗刷淨盡,第一固然要托人情,但最要緊的還是搜出反證,找出真凶來。經過數日的奔走,太極陳竟已找出強而有力的證據來,證明了血案發生當天,方子壽從午後就在鄰村一個親友家,給人作中證,書立租地的文契。等到字據立好,中保畫押之後,那租地的戶主又為酬謝中證,把幾個人都邀到城裏,一同吃酒玩樂,鬧了一個下晚。沒到二更,方子壽的嫡母又舊病複犯,派人把方子壽找尋回來。方子壽在城內,請了本地名醫莊慶來,一同到家。醫藥難陳,真忙了一通宵,才套車把莊醫生送走。血案發生這晚,方子壽所作所為,存身所在,都有人證目睹,他焉能分出身去殺人?
不過這些證人都是各有正業,誰也不肯出頭作證,跟著過堂聽審。方子壽的嫡母驚嚇得老病加重了,他的生母也隻知道啼哭。他的父親又是個鄉下農民,一生怕官怕事;遭上人命官司,竟束手無計,隻知道托人行賄,竟花了許多冤錢,於案情毫無益處。
陳清平慨然出頭,把這些證人用情麵托了,衙門內上下也全打點了。就是苦主方麵,也輾轉托人破解,不要因為銜恨方子壽,反倒寬縱了真正凶手。那個被砍受傷的妓女,卻還一口咬定了方子壽,雖許下錢財,她仍疑疑思思的。陳清平勃然動怒,轉向官府極力疏通。直忙了兩個來月的功夫,才將方子壽這一場人命官司摘脫開了,由紳士保釋出來。
方子壽出獄之後,切骨的感激陳清平老師;登門跪謝,涕淚橫頤。陳清平見他一場冤獄,打得人已瘦削了一半,又是痛惜,又是痛恨,把方子壽徹頭徹尾罵了一頓,並且
“到底這暗娼的本夫,是教誰給殺害的呢?”
若不訪個水落石出,方子壽的名聲總是有玷,而太極門也無形中被汙辱了。太極陳在地方上是一個有身份的紳士,他心想把這娼寮凶殺案研究一下,要訪出那個真凶來,給自己徒弟洗去不白之冤。
但他雖精武功,卻與下流社會隔閡;當真的化裝私訪,夜探娼寮,他又覺得太猥褻了。每天清早,起來到野外漫遊,吐納導引,日課已罷,他就仰天微喟道:“這件事該當怎麼下手呢?”
太極陳曾經把方子壽找來,將謠言告訴了他,方子壽立刻暴怒起來,似要找人拚命,可是又不知應該找誰。
自經這番變故,方子壽的父母又禁製他,不教他無故出門。方子壽的嬌妻也曾哭勸他:“剛打完人命官司,在家裏避避黴氣吧,沒的又惹爺娘著急!”他的嫡母怎樣憂急臥病,他的生母怎樣天天對佛像焚香,將呻吟哭禱的慘象,學說給他聽:“別再出門啦!”
那麼,就教方子壽自訪凶手,也是訪不出來,辦不到的。
但是方子壽盡管鎮靜不動,心緒卻非常躁惡。他也曾思前想後盤算過:“身受師恩,七年教誨,涓滴沒報,如今反惹出一場是非來,教臭娼婦反咬一口,帶累得師門也蒙受不潔之名。若不洗刷清白了,我還有何麵目,見同門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