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蘇沅推了推江潤的背,一行人進入大門,管家舍普琴科站在一邊恭候,領頭的士兵打開了一側電梯的門,他們直接降入地下,比之前的聯盟法庭還要深入一些,下麵是個通體黑色的房間,一張床,一張鐵質桌子和鐵凳子,頂上的天花板懸著一盞白熾燈。
“這裏很堅固,”蘇沅巡視了一圈,“你是無法逃出去的。”
江潤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亂七八糟的頭發遮住了表情。
蘇沅負手而立,她的眉頭下意識地皺起,盯著那個怪異的女人,女人穿著皺巴巴不合時宜的黑色大衣,透過頭發隱約能看到臉上驚心動魄的疤痕,像僵屍似的坐姿古怪。
不知為什麼,蘇沅非常想對她說一些話——即使這些話毫無意義。
“你我是不一樣的,選擇的道路也不同,”她的聲音難得溫柔,“現在造成這樣的局麵的人,是你自己,江潤,不死聯盟存在的意義是阻止不死者這種超自然的物種打破世界的平衡,而你導致了混亂的形勢,所以必須為此負責。”
半晌,江潤忽然磨磨蹭蹭地開了口:“能給我鬆一下綁麼?”
蘇沅怔了怔,猶豫間江潤扯著破鑼嗓子又道:“不用怕,我被注射了過量的鎮定劑,傷不了你。”
她的聲音莫名透著一股嘲弄,蘇沅咳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的尷尬之情,不死者的不穩定性眾所周知,而江潤由芮氏鋼鐵誘發成功,外貌甚至發生了變異——沒人知道江潤同他們不死者還有沒有其他本質的區別,元老們都對她的現狀表示擔心。
總而言之,江潤對他們而言就是一枚極不穩定的炸彈。
現在發生了元都的事,這足以讓元老們暴跳如雷,炸彈已經瀕臨爆炸,他們不可能對此置之不理。
蘇沅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給江潤鬆了綁。
江潤抬起臉,表情似笑非笑,卻讓人如墜冰窖,蘇沅冷不丁對上她的眼睛,隻覺大腦一片空白,像是所有的思維都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抽走。
最後卻是江潤先移開視線,聲音還是懶洋洋的:“最後來你們所防範的人卻變成了我,真是可笑。”
“你讓不死聯盟多年的努力幾乎毀之一旦。”蘇沅說,“維持這個世界運轉的並非是絕對的正義,而是相對的公平,你不該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公平應該由人類製定的律法衡量,而這算什麼?”江潤仰頭環顧四周,嘲笑似的勾起嘴角,“不死者的私刑?”
“理智點吧,阿潤,所有人都為這個世界的秩序做出了犧牲,你憎惡的人付出的代價可能更大,別讓仇恨蒙蔽了自己的雙眼。”蘇沅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地牢,背影卻顯現出了一種逃避般的倦怠。
江潤目視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慘白的白熾燈光從頭頂照在她的臉上,投下黑暗的陰影,明滅交錯的虛幻中她的表情變得詭異而駭人。
謝爾蓋·弗拉基米爾站在監視器前,屏幕上是江潤在屋子裏的情景。
從蘇沅走出去後她又開始一動不動,如雕塑般僵硬地坐著,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謝爾蓋差點以為她是真的停止呼吸之類的。
“隻有我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怕嗎?”他聳聳肩,見大家都沉默不語,他撅著嘴戳了戳裴初寒的脊椎,“你不覺得她現在很像——呃,你們蜀國電影裏的女鬼?”
說完又自言自語道:“女人真是善變啊。”
蘇沅白了他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屏幕,這時江潤挪了挪身子,從衣服裏拿出一張照片,她的胳膊微微顫抖,默默地端詳著照片,樣子認真而溫柔。
那時葉狐的照片。
蘇沅揉了揉太陽穴:“我出去透透氣。”她走出了別墅,大抵是腦袋不甚清楚,她沒有注意到那塊顯示屏上,江潤麵前的金屬桌子,原本平滑的桌麵卻微微向下凹陷。
蘇沅開車駛入瓦連京市區,那裏有一家小酒館,她每次來瓦連京都會去那兒喝上兩杯最純最烈的俄利多洛夫伏特加。蘇沅將車子停在冷清的街道上,走進酒館,裏麵人依舊很多,她找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酒,一開始是小口地抿,最後變成了直接往嘴裏灌。
酒精直接刺激著大腦中樞,她眯起眼睛,目光中沾染上了一絲醺意。
誰說不死者不會醉的,為什麼喝了酒,她就變得特別想隨便抓一個人不停說話……甚至有了一種哭的衝動?
酒館內部鬧哄哄的,十分嘈雜,下班後俄利多洛夫的高大個總喜歡到這裏偷個閑與同伴聊上幾句,男人女人這時候都變得十分粗魯,不時能聽到高昂的笑聲和對罵。
這時候有個青年正對他的狐朋狗友吹噓,聲音大得簡直蓋過了其他所有人:“你現在可是不知道蜀國的形勢,那叫一片混亂,警察和軍隊被一個恐怖分子耍的團團轉,蜀國豬們屁都不敢放一個,有那種領導班子,下麵的人不蠢才怪,用自己的錢供著無能政府折騰自己,這不是豬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