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所有犯人都回到了囚房,江潤則是坐在床上看從圖書館借來的《致史平書》,她早先便看完了全本,如今卻像發瘋似的一遍又一遍地讀著,即使說像磕了藥一樣上癮也不為過。
“高度文明社會的另一麵則同我之前所論完全不一樣,在這裏你可以看到公民權利的最大化,它變成了具體的事物,那些我們無法想象的事,同性戀和毒品合法化,妓女和依靠救濟金的惡棍在街頭四處遊蕩卻無人阻止,這就是他們的權利,貪圖享樂和驕淫充斥著社會的各個階層,不法分子有了更多的渠道和手段,犯罪率節節高升,民族、種族主義卻並未消失,政府一麵向外界宣揚製度的穩定與社會的繁榮,一麵將那些不堪的令人作嘔的肮髒掩蓋於黑暗中,多麼令人絕望,就像是不斷用一塊餡餅引誘一個快餓死的人,卻在快吃到的時候發現餡餅早已完全腐爛,因為這些樣‘完美的民主’,我知道了這個世界真實發生的事,當你以為秩序已然健全,整個世界就像金剛石一樣堅不可摧,然而真相卻是根基早已潰爛,隻需輕輕一碰,整個文明便會全然崩潰。
“政治家們不斷用謊言迷惑著我們,讓我們相信他們的目標,讓我們相信曆史的發展必然是優勝汰劣,人類的明天一定是美好的,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隨著我們愈發認識到真實的世界,便會意識到那些不安定的因素會越來越多,矛盾也會越發激烈,終有一天當這隱藏的一切都浮於表麵並最終爆發的時候,便是人類最終滅亡的時候。
“理想之境不過是一種虛偽的構想,史平兄,這麼多信後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我現在的想法,我擔心自己說出去會被人認作瘋子,但我隻想真真實實的告訴你,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謊言,都是虛無縹緲的,我們為了所謂的民主自由奮鬥了那麼久,如今我得到的結論隻有一個,無論是那一眾發展方式都不會使我們社會的本質變得更好。
“人類文明終將墮落下去走向滅亡,那是真正的末日,曆史是以一個波峰的狀態發展的,到了一個頂點後無論做什麼努力我們終將走向下坡路,即使科技在發展,但影響文明的外在內在因子會變化得更快,總有一天,連我們都不再認識自己。”
千年前人們有了火藥,百年前,人們有了炸彈,現在,人們有了核武器,然而戰爭卻從未在這個高度發達的文明中消失。
每一次進步,都是在邁向毀滅。
江潤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便看到陳書禮端著一個鐵盤子走了進來。
他朝她笑,似乎想減輕她的緊張感。
“到了注射鎮定劑的時間了。”男人把托盤放到床上,江潤溫馴地伸出胳膊,在燈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膚變得慘白,幾乎能看清那些縱橫交錯的青紅血管。
陳書禮托著她的手臂,將針管中的液體推入她的體內,眩暈和疲勞的感覺像海嘯一樣漫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視線沒有離開過他的臉,不一會兒居然發現他的臉頰居然變得粉紅,陳書禮收回注射器,摸了摸腦袋,模樣分外靦腆:“今晚可能會有些不適應,多休息,明天應該就好了。”
江潤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啞著聲音問:“你們為什麼那麼信任獨行者?”
陳書禮正欲跨出門外的腳收了回來,他回過頭:“因為她能保護我們,能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我們相信阿爾法。”
“獨行者並不是超人,”江潤抱膝靠著牆,閉上了眼睛,“你們不可能指望她去拯救世界。”
“你是不會相信的,她已經救了這個世界很多次。”陳書禮平靜地說,他關上了門,“她就是我們的神。”
“把凡人美化成神,從此讓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個所謂的神給你們帶來的庇護。”江潤從喉間哼了一聲,聲音微弱,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遙遙傳來,“不過是你們還沒有接受真正的考驗而已。”
然而此時陳書禮已經離開,並沒有聽到她的低語。
這群被文明表象迷惑安逸慣了的人,一旦發現自己的神無法拯救這個分崩離析的世界,一旦文明的謊言被重重地擊穿,他們便會失去理智地拿起手中的武器,撕裂自己虛偽的外殼,踐踏自己所謂的信仰,直至所有人的世界都變成一片廢墟。
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什麼波折,江潤照舊過著重複的生活,單調、暗無天日,卻有一種垂死者的寧靜,時空好像停止了一般,希德爾有自己固定的時間,不為外界所動。
然而終歸還是有不如意的地方。
萬豪似乎盯上了她,每當看到江潤,他的目光就像粘在了她身上,仿佛能穿透那一層囚服,如揮之不去的蒼蠅令人反感,有幾次喊她吃飯的時候他的手甚至重重地擦過了她的手背,江潤感覺自己的手被輕輕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