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城距離京城不算不太遠,但是中間要穿過甲子山,山路難行,馬車的速度至少也走上兩天。

按照規矩,每個秀女進宮的標配是最多隻能帶兩個丫鬟,任何男性都是不能隨行的,侍衛或者家丁都沒有機會,想要進宮除非先淨身。

好在這次大選並不在皇宮裏,避暑山莊時常有大臣攜帶小廝往來,所以嚴格來說,是不限製攜帶下人性別和數量的。

江芙帶了一個丫鬟和兩個侍衛,陳見安就扮做侍衛跟在她的身邊,她帶的人數並不招搖,其他官家女子帶的人數也都大差不大的,頂多加一個丫鬟。

名門貴女出門在外差不多都是這個配置。

至於其他從民間和地方選上來的民女就沒這麼多講究了,身邊隻跟著一個粗使丫鬟,別說帶著雁翎腰刀的侍衛了,就連一個拿著擀麵杖的小廝都買不起。

要不說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狗都大。

貴女們的車架行在最前麵,分明是一樣的宮車,前麵車隊左右跟著侍衛和小廝、前呼後擁氣派的很。

後麵車隊外麵隻零星跟著幾個內侍和婢女,要不是偶爾會有好奇的女孩兒掀開簾子外麵看,外人還以為後麵的馬車裏拉得都是貨呢。

行至山坡上得到時候太陽升到了頭頂,三伏天的大太陽下麵就連馬兒都打著響鼻不愛往前走。

內侍官看看時間宣布車隊原地休息,在禦前伺候的都是人精,秀女還沒進宮呢他就已經開始討好了,特地找了一處風景秀美的小河邊兒供她們休息。

坐了一上午的馬車,女眷們早都屁股都坐硬了,紛紛掀開車簾下來走動。

平民秀女有些拘謹,抱團聚在下遊並不往貴女身邊靠,三三兩兩拿出幹糧準備生火做飯。

“快看呐,她們竟然自己動手做飯,那是奴才們該幹的事情,真是低賤。”

貴女們坐在上遊吃著事先準備的點心,把平民秀女當成樂子取笑。

斜靠在馬車外的陳見安聽見這話,看向以武明玉為首圍坐在一圈的女人們。

將自力更生視為低賤,並且肆意嘲笑,此刻那些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卻讓他覺得那麼刺耳。

明夏的貴族階級已經脫離的老百姓,腳不沾地得用勞動人民的樸實來取樂,簡直令人作嘔。

“什麼是低賤?無權才是低賤!今天你笑話她們幹奴才的活兒,安知來日人家成了娘娘,你在人家麵前才真的成了奴才。”

江芙說著從馬車上走下來,陳見安連忙伸手去扶。

之前嘲笑的那女人剛要回嘴,一見是江芙,立馬蔫吧下去。

賤吾賤,以及人之賤。

在江家人麵前,在場大部分人可不都是低賤麼。

再說誰敢惹這個祖宗?沒看她腰上掛著鞭子呢,挨抽了都沒處說理去。

陳見安低下頭輕笑一聲,第一次覺得她這牙尖嘴利的樣子竟然還挺可愛。

江芙好像看不見自己不招人待見似的,直接擠到在場身份最高的武明玉和張鬆英兩人之間,一屁股坐下。

“麻煩讓讓。”

張鬆英被擠的一個趔趄。

她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往旁邊挪了挪,真是討厭沒有邊界感的權臣之女,偏偏江芙的身份坐這兒還沒啥毛病,煩死了。

“擠什麼擠,就你屁股大,占地方。”

張鬆英挖苦了一句,武明玉“噗呲”笑了,周圍貴女見狀也紛紛捂嘴笑了起來。

江芙卻不在意,接過婢女送來的點心,咬了一口回敬道:

“屁股大了好生養,怎麼你羨慕?”

未出閣的大姑娘說什麼生養不生養的,張鬆英被她造了個大紅臉,呸了一聲:“你好不要臉。”

哈?

江芙真是時常覺得自己跟這群女人格格不入,隻準她們一口一個屁股,不準自己提一句生養?

“生養就不要臉了?那你這句話可把自己娘親也罵進去了,這事兒要這麼丟人,那我可要給你送上祝福了哦,祝你以後生不出來,免得被人罵不要臉。”

張鬆英被氣得夠嗆,抬著指著她“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武明玉見自己同夥吃了憋,拍了拍張鬆英的後背,出來裝大尾巴狼。

“妹妹說的是,大家進宮就是為了給陛下綿延後嗣的,生養自然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不過娘娘也不是誰都有命當的,你說是不是?”

武明玉一手拿著白色扇骨的百蝶穿花團扇輕輕搖著,說話語氣也是一副上位者的尊貴姿態,看似在懟江芙,內裏的意思還是看不上那些平民秀女,就算走運進宮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