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沉浮浮的疼痛中醒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入耳，他睫毛輕顫艱難地睜開雙眼。上方那人有一張漂亮的麵皮，是他見過最美的，最無可挑剔的。
察覺到他的視線，那人毫無負擔地朝他捂嘴嬌笑，手裏攥著的是他剛蛻完的金色蛇皮。
“終於醒了呢。”她蹲下身子俯視他，“還記得我嗎，那日標記你的本應是我，如今淪落到這地步，怎麼樣，可曾後悔過？”
不知何時他已經化為人形，下巴被阮嬌嬌用力捏著被迫仰著頭看她。
“後悔？前後都是牢籠，你和她又有什麼區別。”聲音仿佛從牙縫裏蹦出來的，虛弱，疼痛，全身像被架在火堆上炙烤。
後者似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低低地笑起來，“怎麼會沒區別？如果你是我的，我會悉心照料你，不會讓你幹髒活累活，我會把你當做朋友而不是仆人，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自由。”
“如何給我？標記後我離主人太遠便會妖力盡失。”他忽地一頓，語氣有些迫切，說著又垂下眼簾。
阮嬌嬌起身，“我能幫你去除你和許芒之間的契約，並且之後我也不會再標記你，你可以擁有你夢寐以求的自由，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他心神一動，問。
“放心，不過一個微不足道的事情罷了，等需要時我自會告訴你。”她輕輕撫摸著手上這條漂亮的蛇皮感慨，“今日是你的蛻皮日，一般這皮會贈予主人，但我對這皮愛不釋手，你可否將其轉贈給我。”
看似是詢問，實則是威脅。
命都攥在別人手裏，哪有拒絕的權利。
這個時候，他腦海中突然浮現許芒的臉，笑意盈盈的臉，冷漠的臉，猥瑣的臉，得意的臉……
往事一幀幀在眼前浮現，因為一些小事被她虐待鞭打而乞求饒恕的自己，包攬所有髒活累活還總被挑刺為難的自己，在宗門連雜役弟子都敢出言嘲諷的自己……
跟著許芒，以前高高在上，萬妖敬仰的金蟒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窩囊。
這段時間許芒確實變了很多，那日他收到她給的紫藤花園，他差點就被“不如就永遠待在她身邊吧”這個念頭給吞噬了。
但他是蟒，是冷血動物，衝動過後是理智回巢，他下定決心，“好，我答應你，這皮你要便拿去吧。”
“嬌嬌。”孫韜從殿門進來聲音帶點喘，“金丹怕是取不了了，許芒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馬上就要到……”
脖頸上一涼，後麵的話仿佛被卡在了喉嚨再也說不出來，耳後是一聲冷冷的質問，“抓我的人，你是不是忘了救命恩人這四個字怎麼寫？”
“我……我不知道那金蟒是你的人。”孫韜見劍刃又近了幾分，聲音越發顫抖，他瞟了眼那邊不遠處的阮嬌嬌稍微鎮定了點。
宥兮聽到許芒的聲音第一時間竟然是驚喜，哪怕她已經變了他也不覺得她會來救他。
可她確實來了。
來將他抓回牢籠。
一個溫暖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