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沒有什麼人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自己去刻意關心的。但今天卻不一樣了,沐雨微的傷勢已經成為了狐美人心中最大的羈絆,單獨行動的狐美人預想中的迷路並沒有發生。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劍俠客說的那個村子裏麵,還沒等狐美人來得及高興,眾人對於自己的態度迎麵就給自己潑來一盆冷水,整個心從頭涼到尾。幾乎每一個人在看見狐美人身後的尾巴之後,連想都不帶想一下的就把門給關上了,至於這個長著狐狸尾巴的人為什麼會敲響自家的門,大家似乎都沒有閑暇去顧及了。
帶著幾分失落,狐美人坐在村子中間的一棵大樹下邊。這個先前讓自己充滿了希望的村在現在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惡,倘若換做是別人,現在恐怕早就使出火雲訣把這個討厭的地方付之一炬了。狐美人可沒有這麼暴戾,所以她隻是坐在大樹底下生著悶氣,盤算著怎麼樣通過別的辦法找到能夠治好沐雨微的東西。時間不會因為事情進展的不順利就止步不前,沐雨微的傷勢就如同鹽一般撒在了狐美人被村民傷害的心靈上,雖然萬般焦急,卻仍舊無可奈何,這種感覺不是一般的難受。思量再三之後,狐美人最終決定趁著晚上溜進一戶人家,然後偷一些劍俠客說的那個糯米出來。雖然確定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不過這個時候狐美人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糯米,這還真的是一個足夠致命的問題。
正當狐美人為這接二連三的問題糾結得抓心撓肺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女子旁若無人的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她的表情是如此的自然,對比之前村民對於自己的反應,狐美人不由得多看了這個女子兩眼。從麵貌上看來,這個女子的年紀應該跟自己相仿,身上的穿著打扮十分的精練,看這女子一眼似乎就有了一種精神抖擻的感覺。不過這都算不上最吸引狐美人的地方,最讓狐美人挪不開目光的就是這個女子腦後的那條垂至腰間的長辮了。如墨的長發沒有任何修飾的垂掛在背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妙感受。
女子似乎發現了狐美人正在看著自己,於是也扭頭看了狐美人一眼。狐美人見狀,連忙把頭偏向了一邊,裝作在睡覺。女子聳聳肩,打開行囊從裏麵拿出幹糧,就著水吃了起來。陣陣的香味若即若離的飄進了狐美人的鼻孔裏麵,引得肚子咕嘰咕嘰的鬧騰了起來。要說不餓才奇怪,狐美人自從跟著沐雨微從地府逃出來直到現在可謂是顆粒未進,再加上吃東西本來就是狐美人為數不多的愛好中很重要的一個。如今被旁邊的女子這麼一刺激,這五髒六腑自然不需要誰來動員就自個兒開始揭竿起義了。
狐美人吞口水所發出來的咕嚕咕嚕的聲音驚動了旁邊的女子,女子也沒有多想,就從包裏麵取出一個餅遞給了狐美人。麵對這從天而降的餡餅,狐美人顯得有些錯愕了,這幸福來得未免也太突然了吧。驚喜之餘,從沐雨微那裏學來的遇人防三分的思想又起了作用,“對我這麼好,不會是有什麼企圖吧。”狐美人小心翼翼的看著麵前的女子,女子拿著餅的手舉在半空中,好半天都沒能等來狐美人的接應,臉上漸漸的看起來有些要失去耐心的跡象了。
“要麼毒死,要麼餓死,你自己選吧。”女子的手又向前湊了一點點,直逼狐美人的臉龐。
“是啊,反正都是死,撐死總比餓死好吧。”狐美人略略的遲疑了一陣,最終接過了女子遞過來的餅。拿到鼻子跟前一聞,天呐,這簡直就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啊。此刻,什麼毒藥啊,死什麼的狐美人統統都給拋到了腦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這個餅給消滅掉。一口咬下去,餅上麵頓時多出一個老大的缺口來。聞起來挺香的,嚼起來卻跟石子沒什麼區別。嘴裏包著一大口,嚼了半天還是沒辦法吞下去,天知道這吞下去會不會把腸子給劃拉出來一條口子啊。旁邊的女子很是驚詫的看著狐美人,在確信了狐美人所處的困境之後,女子把自己的水袋遞給了狐美人,為了避免狐美人再一次懷疑這水袋裏麵是不是有毒,在遞給狐美人之前,女子自己先喝了一口。
狐美人接過水袋咕咚咕咚的就一番痛飲,滿嘴的餅終於被這水給衝進了胃裏麵。吃完餅,這個人都精神了不少,橫著抹了抹嘴,衝著女子甜甜的笑了笑,“真好吃。”
女子白了狐美人一眼,又從包袱裏麵摸出來一個餅,“不怕被毒死的話就再吃一個吧。”一邊說著一邊把餅又遞到了狐美人的跟前。抱定了毒死總比餓死強這個理念的狐美人這次連想都沒想的就把餅給接過來了,“謝謝姑娘了,這餅這麼好吃,是用什麼東西做的啊?”
女子從狐美人的手上拿過水袋,用手擦了一下水袋的口子,然後很是輕鬆的說,“你是說這個餅啊?用糯米做的啊,唯一美中不足的一點就是太硬了,相信你也發現了。”
“糯米?”這個詞在狐美人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剛送到嘴邊的餅,狐美人又給垂了下來,從百寶囊裏麵取出一方絲巾,細細的把這個還沒來得及咬的餅小心的包了起來。
這次輪到旁邊的女子錯愕了,“你這是做啥啊?”
狐美人把包好的餅放進了百寶囊裏麵,然後站起身稍微理了一下粘在尾巴上的雜草,對著給自己餅吃的那位姑娘拜了一拜,“我家姐姐等著糯米救命呢,姑娘的大恩,小狐隻有以後再報了。”
一臉錯愕的女子跟著站了起來,“等等,等等。你說你姐姐等著糯米救命,可否容我多問一句,你家姐姐出了什麼事情?”
這算起來,眼前的這個陌生人也算得上是自己的一個恩人了,知恩必報是沐雨微一直對狐美人灌輸的一項重要思想,本著這一思想,狐美人決定把沐雨微的傷勢告訴給這個陌生人,至於兩人前往地府盜取還魂秘術的事情,狐美人並沒有提起,也不知道是刻意疏漏的還是真的不小心給忘掉了。
聽完了狐美人的描述,女子竟然誇張的大笑了起來,從這笑的程度看來,剛才狐美人所說的那些話對於這個女子來講,就有如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看著這個女子在聽見了沐雨微重傷後的消息仍舊大笑不止,這樣的舉動讓狐美人十分的生氣。狐美人怒目圓睜的看著這個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的女子,“我姐姐受傷了你就這麼高興嗎?”
女子仍舊捂著肚子笑著,最後幹脆直接坐在了地上接著笑。
“我不是笑你姐姐啊,我,哈哈哈,我這是在笑你啊,哈哈哈。”
“笑我?”狐美人反手指著自己,看起來十分的不解,“你笑我做什麼啊?”
女子這個時候終於止住了笑,輕咳了兩聲整理了一下因為剛才那放肆的笑而亂掉的氣息。
“你剛才說你姐姐被屍毒染身了?”
狐美人點頭,“是的。”
“然後有人告訴你糯米可以幫助驅除屍毒?”
女子說的話很對,狐美人不得不再一次點頭。
“那麼,告訴你這些的那個人有沒有告訴你,隻有生的糯米才有這個功效呢?”
狐美人側著腦袋想了一想,似乎沒有這方麵的印象,隻好搖頭,“這個真沒有。”
“那你揣著一個熟透了的糯米餅回去救你姐姐,這麼荒唐的事情,難道還不準本女俠我笑一笑啊?”女子說完,有準備著放聲大笑了,不過看著狐美人那一臉委屈的樣子,又強忍了回去。
狐美人的心一瞬間從希望的巔峰跌落到了失望的穀底,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兩腳一軟,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
這樣子委實把女子嚇了一大跳。
女子蹲在狐美人的旁邊,用手輕輕碰了一下狐美人,“你姐姐對你很重要嗎?”
狐美人狠狠的點了點頭,“當初是姐姐救了我一命,然後又一直把我帶在身邊,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姐姐在關心自己,照顧自己。然而現在姐姐受傷了,自己卻連幫她減輕痛苦的一點事情都做不好。”狐美人說著說著,頭就慢慢的垂了下去,聲音也漸漸變得哽咽了。
女子低頭下去看著狐美人,狐美人眼角流出的淚滴分外引人注目。女子不由得也心酸了起來,伸出手去幫狐美人擦去淚痕。
“好啦好啦,別哭啦別哭啦。大不了我也幫著你想想辦法成了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啊。”
狐美人梨花帶雨的抬起頭,“你知道在什麼地方能找到糯米嗎?”
女子想都不想的就回答,“糯米啊,我知道啊,長安的米鋪裏麵要多少有多少呢。”
“那從這個地方到長安城需要多長時間呢?”狐美人問到,雖然先前跟沐雨微就生活在長安城的外麵,但對於長安城這個名字,在狐美人的印象中還是特別模糊的。
女子掐著手指算了一會,如果有一匹快馬的話,大概半個月就到了。
“半個月?姐姐還能撐那麼久嗎?”
女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給出的這個答案是多麼的荒謬,於是趕忙想話安慰狐美人。
“你也別多想啦,我也就隻是隨口說說而已,長安城那山高皇帝遠的,自然是靠不住的啊,所以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正巧這裏不就是一個村子嗎?要不我們去問問這裏的鄉親,看他們家裏麵有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狐美人失望的甩了甩頭,“我已經試過了,每次我敲開這些人家的院門,不等我問話,他們就麵色惶恐的把門跟關上了。”
女子看著狐美人身後的大尾巴,似乎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要不這樣吧,我去幫你問問,你就在這裏呆著,好嗎?”
狐美人現在已經是處在萬念俱灰的狀態中了,能有這麼一個好心人願意挺身而出來幫助自己,狐美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嗯,那我就在這個地方等你吧。不過,在你臨出發之前,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你問吧,隻要是我能回答的問題,一定會告訴你的。”女子十分幹脆的回答。
“那個,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姐姐時常告訴我,要記住那些對自己好的人的名字,將來才有機會報答。”狐美人怯生生的說。
“我還以為是什麼問題呢,話說本女俠從來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不過既然你這麼誠懇的問了,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就是江湖上麵鼎鼎有名的楚碧秋,楚女俠!”
“楚碧秋,楚碧秋,楚碧秋……”狐美人把這個名字在心裏麵默默的念上了三遍,江湖是什麼,俠女又是什麼,狐美人一概不知。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楚碧秋這三個字牢牢的鐫刻在自己的心裏麵。
再一次默念過三次之後,狐美人確信自己已經把這個女子的樣貌跟名字記在自己的心裏麵之後,十分堅定的對著楚碧秋說到,“好了,我記住了。”
楚碧秋笑了笑,“很認真的樣子嘛。好了,你先在這裏等著,我去挨家挨戶問一問,可不要指望跟在我身後,那樣會幹擾我行事的。”
狐美人重重的點了點頭,現在楚碧秋的話對於自己來說,那效力直接等同於沐雨微啊。
楚碧秋挨家挨戶的敲著門詢問,雖然每家每戶都打開門,而且很熱心的回答了自己關於糯米的種種提問,但事情的發展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一連問了好幾家,得到的答案確是不僅沒有糯米,連大米都沒有啊。楚碧秋裹了裹衣服開始朝著下一戶人家,大唐境外的風如同利刃一般摧殘著這裏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
“這樣的鬼天氣,真的能孕育出糯米來嗎?”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了楚碧秋的心裏麵。
果不其然,這樣的挫敗感一直延續到楚碧秋再一次回到與狐美人相遇的那棵大樹下麵。樹下麵看起來空無一人,楚碧秋四處看了看也沒有看見狐美人的蹤跡。
“難道是自個兒先跑了?”楚碧秋心中暗想,但回想起狐美人那天真無邪的麵容,又不像是一個說話不算話的人。沒辦法,隻好試著喊一喊了。
“小狐狸,小狐狸……”
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狐美人站在樹枝上麵探出半個頭來,一見喊自己的是楚碧秋,趕忙跳了下來。
楚碧秋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神情看著從樹上麵竄下來的狐美人,“你確信你不是猴子?”
狐美人調皮的吐吐舌頭,“我怕呆在這下麵會嚇到村民,所以就爬到樹上麵躲著了。”
楚碧秋被這小狐狸徹底的打敗了,“你這雖然是沒嚇到村民,不過卻把我給嚇到了。”
“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狐美人趕忙對楚碧秋道歉,道歉之餘,自然免不了詢問楚碧秋的收獲如何。“碧秋姐姐你找到糯米了嗎?”
這個稱呼讓楚碧秋頓時變得有些傻眼,這都還不知道到底誰大誰小呢,怎麼就姐姐前姐姐後的喊上了呢。
狐美人可管不了現在楚碧秋的感受,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楚碧秋到底有沒有從村民的家裏麵找到自己想要的糯米,看楚碧秋的樣子似乎是沒聽清楚自己說的話,於是又重複了一遍。
楚碧秋先是長長的哦了一聲,想要以此來證明自己確實是在認認真真地聽狐美人說話的。隨後而來的,則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狐美人從這歎息聲中聽出了幾絲不詳的韻味。“怎麼了,難道是沒有找到嗎?”
楚碧秋麵帶愧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地方的環境確實不適合糯米生長,所以……”
“我知道了。”狐美人很是輕鬆的說著,但楚碧秋聽出來了,這話裏麵包含了不少的勉強。
“我就不能為姐姐做點什麼嗎?”狐美人靠著樹幹滑了下去,最終坐在了地上。
“先不要這麼悲觀嘛,在我看村頭那邊好像還有一戶人家,待會我們再去那個地方看看,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呢。”
狐美人今天失望的次數已經足夠多了,所以不管楚碧秋這話到底是真是假,狐美人都隻是一個勁的搖頭。
這樣的境況讓楚碧秋也有些無所適從了,靠著狐美人坐下。歪著頭看了看狐美人,輕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狐美人口中說的姐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於狐美人來說居然有著這麼重要的地位。舉頭看了看天,“要是我那哥哥在就好了,他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夫。”
狐美人忽然一把抓住了楚碧秋的手,這著實嚇了楚碧秋一跳。“那你哥哥現在在什麼地方啊?”
楚碧秋把狐美人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了下來,“說出來隻怕你又要失望了,最後一次聯係他的時候他正在長安的化生寺裏麵處理一些事情。至於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了。”
狐美人果然又變得落寞了,楚碧秋見勢不對,趕緊岔開話題。“我們現在去村口的那戶人家看看吧,興許他們家裏麵就有我們要的東西呢。”楚碧秋說完就甩開步子準備離開了,往前走了幾步往回一看,那狐美人還原封不動的坐在那個地方。楚碧秋隻好又折了回來,把狐美人給拉了起來。“你現在心裏麵縱使有一千萬個失望,那繼續坐在這裏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倒不如跟著我走一趟,雖然會失望,但今天反正都已經失望過這麼多次了,再多這麼一次兩次也無所謂。況且在我們沒有敲開那兩戶人家的院門之前,到底是失望還是希望,我們誰也說不準啊不是?”
楚碧秋的這一席話讓狐美人有了一點點的動搖,見這樣說有效,楚碧秋本著打鐵要趁熱的原則,繼續劈裏啪啦的講開了。“從我見到你開始,你就一直在關心你姐姐的傷勢,但現在還有一線的生機就擺在我們的麵前,而你卻選擇了留在這個地方放任那一線生機從自己的身邊溜走。難道這就是你對你姐姐所謂的關心關注關懷嗎?”
連沐雨微都搬出來了,楚碧秋的這話最終如同一枚重磅炸彈一般在狐美人的心中炸開了花,“碧秋姐姐你說得對……”一聽狐美人又碧秋姐姐的叫上了,楚碧秋頓時有了想要把兩人的年齡弄清楚的年頭,但看著狐美人那言辭激烈的樣子,所有準備要說出口的話,全都生生的咽了下去,隻剩下一個眼神,而從那眼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卻是,你接著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