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右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不是刺痛,甚至沒有痛的感覺,這種感覺更像是心裏突然少了一塊,可是自己卻怎麼也找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說的哪些有什麼錯,盡管它是氣話,如果自己沒有幫王映雪填上十萬,如果自己沒有給她那份工作,如果從網吧開始就此別過……
在不久之後,在家裏刷碗的林右才認識到了自己的殘忍,他為王映雪打造了一個美好的泡沫,將她保護其中,可自己親手打破了它。
林右不想回那個曾經和王映雪的“家”,準確來說是不敢,他不敢麵對她,他也不敢麵對離去
既然不敢麵對,那就繼續逃避下去吧。
白天陪著笑臉吃飯,晚上網吧通宵,去健身房洗漱,實在頂不住了就去朋友家睡一覺,到後來林右爸給的工作能推就推,自己則“住”在網吧。
大概睡了一天一夜的林右在包間的單人床上醒來,推開網吧的大門準備買早餐,結果發現下雪了,林右買了身衣服,找了個澡堂子,把自己收拾幹淨,然後去街上買了煎餅和豆漿來到熟悉的河邊。
河裏的水看起來沒那麼清澈了,可能是早上有霧的緣故,林右大口吃著冒熱氣的煎餅,吃完之後才開始喝豆漿,隨後點了根煙。
他喜歡看著自己吐出的煙,而且越多越好,好像那樣才能證明自己抽過,所以他最為喜歡在冬天抽煙,自己根本分不清煙和“哈氣”,反正看起來挺多的。
一直昏沉沉活到臨近過年,林右父母開始催促自己回家。
對於王映雪的去向林右隻能說她提前回家過年了,林右媽一個勁的誇著王映雪,絲毫沒注意到林右臉上的麻木。
這個冬天好像沒有以往那麼冷,林右以為這個季節就要渾渾噩噩的過下去,可命運給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林爸對自己兒子最近的改變感到欣慰,而且還跟兒子透露過了自己準備幹票大的,然後自己逐漸退居幕後,林爸的確那麼做了,他找了一個長到可以見證自己退休的項目,是歐洲某卡車公司的,也許是想更快體驗退休生活,也許是兒子的改變也讓自己不由得滿懷信心,自己在達成合作之後就立馬采購了近七成的原料堆在倉庫,一是原料價格確實是近幾年最低的,二來畢竟也算自己“收官之作”,怎麼也要做足準備。
在林右接到催發工資的電話時曾一度認為是詐騙電話,直到對方準確的說出自己父親和廠裏自己熟識老師傅的名字時,林右將信將疑的打電話跟林爸確定。
無人接聽。
他開車回家,隻見到媽媽在一樓的沙發上坐著,一臉憔悴的林右媽在見到自己兒子時站了起來,擠出一點笑容問道:“林右,你怎麼想著回家了”
“家裏出什麼事了”
林右媽先是一愣,又臉色如常的說道:“咱家能出啥事啊”
“媽,廠裏催工資都催到我這兒來了,你還說沒事?”
林右媽一怔,嘴裏還在念叨著:“咱家沒事,咱家怎麼會有事,你爸去找人了,很快就回來了……”
事實是由於林爸堆了太多原料,導致賬上現金不多,可現在做好的產品運不出去,之前客戶的單子又有些耽擱,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交貨,在如今的環境下一些富有遠見的人果斷要求林右爸賠償,其他人紛紛效仿,樹倒猢猻散。
而林右清楚人走茶涼的道理,自己父親隻是不願意放棄,而那些朋友們有幾個能雪中送炭,在這個圈子裏可以談論一切,可就是別談錢。
所以林右當機立斷,變賣了一切可以賣的東西,自己的積蓄,房子,車,電腦,金子,首飾,收藏品,甚至是沒穿幾次的球鞋,換來的錢留出一小部分給自己,剩下的都彙給林爸,至於為什麼不全彙去,其中原因很複雜,歸根結底,林右是一個除了自己誰都不相信的人,他的內心深處認為這些錢在自己手中或許能創造奇跡。
車是奔馳slk,那是林右小時候在汽車雜誌上看到的,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小時候天天念叨,到了初中林爸買了一輛,接送兒子上下學,等到成年後這輛車自然而然到了林右手上。
房子林右叫了搬家公司,在推門而入的時候林右有過一絲僥幸,可她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隻有一張紙條在林右的電腦桌上,林右不敢打開,隻是將它放進口袋,然後看著搬家工人一點一點的搬空裏麵的一塊塊碎片。
那一刻林右心裏,
平靜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