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一座城市的郊區,有一個山青水秀的小地方,它和這座城市僅隔著一條日夜奔流的,寬闊湛藍的江水。江麵上,有一條鐵路橋梁,隆隆的火車像一條條長龍,從那座城市飛過江麵,停歇在這裏的無名小站上,短短幾分鍾後,又喘著粗氣,奔向了遠方。
小站前邊方圓一平方公裏之內,有十幾排整齊的磚瓦房。在這些瓦房的中心,有一條稍寬一點的土路,土路兩邊的房子,有幾家商店的招牌。土路的盡頭,有一個鐵柵欄門和一堵圍牆,圍牆的裏麵,是一片寬闊的操場,操場周圍,有一圈磚瓦平房。柵欄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麵寫著:“地質隊子弟學校”的字樣。一群孩子,正在操場上跑來跑去,把一隻足球,忽兒踢得滿地亂滾,忽兒踢得飛向天上。
在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這裏是一個地質隊的家屬區。它既是一個世外桃園、清靜優雅之所,又是一個交通便利,與城市緊密相連的地方。這裏住著幾百戶地質隊的職工和家屬,每個職工都有著國家發給的、高於一般單位的固定工資。每個家庭的生活都基本屬於小康。而這個不大不小的地方,有一個很不好聽的名字,被人稱作“寡婦屯”。
這個名字的來源很簡單,因為每年春暖花開,地質隊員就要整裝出發,奔向野外。國家指向哪裏,他們就奔赴哪裏。普查、勘探,一去就是大半年,直到凍得伸不出手來,就到了他們收隊之日,方可回家與親人團聚。待到春節過後,天氣轉暖,他們又要出發,一走又是大半年。所以這個家屬區裏,留下的全是小孩和女人,而這些女人,在外人看來,就是一些守活寡的人。
在這一排徘的平房裏,有一戶姓何的人家,戶主何成山是解放後的第一批地質大學的學生,畢業分配到這裏,已經工作了十幾年,目前是隊裏屈指可數有經驗的工程技術人員。他四十多歲,身材魁梧、相貌英俊,是一個標準的中國男人。他的妻子是他的同學,兩人一起從地質學院分到這裏,據說人長得婷婷玉立,美麗大方,且十分要強,在她懷孕六、七個月的時候,還堅持野外工作。那年,正趕上地質隊在一個交通很不方便的地方,臨生時,送她去醫院的大卡車走到半路,她就生了,沒想到大出血,等送到離那最近的一家醫院時,她已經不行了,留下一個女兒,取名何芳。
這何芳由於早年喪母,父親又常年在野外工作,在八、九歲時得了一場大病,沒有及時救治,留下了小兒麻痹的後遺症,一條腿瘸的厲害,靠拄一根拐行走。如今已經二十出頭,雖生得細皮嫩肉,聰明美麗,上學時也是個好學生,又能拄著拐操持全部的家務,但畢竟是個有殘疾的人,至今沒有工作,也沒有人上門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