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話說完,肖正平手疾眼快,將李水全已經拿在手裏的六分錢奪了過來,“帳是帳,錢是錢,舅,我還指著這幾個錢下崽兒呢!放心,煙葉一賣完,我保準上這兒還賬!”

李水全愣愣地看著肖正平跑遠,沒好氣地吐出一句:“放心!我放個屁的心!”

肖正平提著酒和紅糖跑出供銷社的樣子被肖秀葉盡收眼底,原本經過昨天晚上,她對這個街溜子大哥恢複了一絲希望,可看見那瓶酒後,她的心再一次沉入穀底。

歎了口氣,肖秀葉搖著頭朝教室走去,雖說畢業之後就要去供銷社工作,但是畢業考試還是要全力以赴的,她要用最好的成績告慰那些關心自己的人,還有父母的在天之靈。

肖正平沒有發現肖秀葉,徑直走過學校後,便朝後腰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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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坤國是老煙農了,用他自己的話說,從前他當長工的時候就開始興(種)煙,整個樟樹埡,哪塊地哪個年頭能長出好煙,他一清二楚。

隊裏很多人對此表示懷疑,因為肖坤國的家境在隊裏並不

算好,他的煙也並沒有比別人多賣幾塊錢。

不過肖坤國烤煙的手藝那是隊裏人公認的,同樣是一爐煙,肖坤國烤出來就愣是比別人家少費百來斤柴,而且他從來沒有燒穿過爐子。

盡管如此,坐在滾燙的煙爐旁,老頭兒還是愁得不行——煙下炕了得回潤,不然打不了捆。

“哎,啥時候能下場透雨啊!”

“大伯,煙還沒下炕呢?”

肖坤國原本是自說自話,冷不丁冒出一個聲音,把他嚇了一跳。

“沒看見在燒火嗎,已經下了一炕了!”看見肖正平,肖坤國就氣不打一處來,三兄弟裏麵最有出息的老三,怎麼就生出這麼個玩意兒呢!

“那明天我來幫你打捆。”肖正平知道,大伯家的三個堂姐都遠嫁他鄉,現在這家裏正經的勞動力,就隻有大伯一個人。

“天幹著呢,不急。”說著話,肖坤國看見了肖正平手裏的酒瓶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來的路上,肖正平的心就一直吊在半空中,因為他知道今天在大伯家討不著好,不僅討不到好,說不定還得挨兩巴掌。雖說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可一想到大媽那罵人的模樣,還有大伯那雙枯幹卻有力的手,他的心還是一個勁兒的發虛,以至於自己給大伯提的禮物都差點兒給忘了。

“老也不來看望大伯,今天就給您提點兒東西,算是侄兒盡盡孝心。”一句再正常不過的恭維話,說得肖正平麵

紅耳赤。

肖坤國背著雙手,黑著臉盯著肖正平問道:“這是你昨兒賣菌子的錢買的?”

肖正平點點頭。

“你有錢給我買酒,怎麼不想著給葉兒淘換一身衣服呢?到了供銷社,你還讓她穿那一身呐?”

肖坤國的聲音不大,可是語氣很重,一字一句就像重錘一樣直砸肖正平的胸口。

“噗通~”

肖正平雙膝落地,跪在肖坤國跟前。

“大伯,我今天來就是想求您幫幫我,我不想讓葉兒去供銷社,我想供她念高中,以後,我還想供她念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