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援朝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明明是受害者,怎麼眼睛一眨就跟陳炎排排坐了呢?
所長一再說明,說如果真的要追究到底,那黎援朝就得把昨天那些朋友全都叫過來,誰動手了誰沒動手都要一個一個查清楚,最後所有人都得進拘留所。並且因為黎援朝才從拘留所裏出來沒多久,現在再進去恐怕比陳炎在裏麵待的時間更久。
最終,在所長的耐心勸說之下,黎援朝才答應調解。
調解的結果很快便出來——陳炎賠禮道歉,並賠償五十元。
從派出所出來後,肖正平覺得應該給唐彙東一個解釋,可是到了鄉政府,傳達室通報後告訴他唐書記有事,不能跟他見麵。
站在馬路上朝唐彙東辦公室的窗戶看了許久,肖正平便跟陳炎坐車走了。
......
一月二十六號,由工商局牽頭的驗收組完成最後一次驗收,當天便下達可以複工的通知。
消息倒是個好消息,可是在鹿場,幾乎完全感受不到高興的氛圍——因為除了驗收組,縣裏、鄉裏沒有一位領導到場,連唐彙東都沒來。
第二天,鹿場正式複工,約莫下午兩點左右,唐彙東來了。
跟以往一樣,唐彙東先是在鹿場各個地方巡視一圈,隨後進入朱安國辦公室,將鹿場幾位主要領導留了下來。
今天唐彙東的表情看上去要輕鬆不少,多了很多笑臉,隻不過這些笑臉都很“官方”,失去了以前那種
走心的感覺。
坐下後,唐彙東先是跟朱安國、陳愛民幾個“老相識”回憶了一下過往,他們幾個從建場開始,到中途遇到過什麼困難、又鬧出多少笑話,一直聊到當前的形勢,說鹿場前途如何如何堪憂、幾個人又是如何如何費心。
聽到這裏,被晾在一旁的肖正平疑惑起來,因為這樣的談話到了後麵往往應該接上一些鼓勵或者囑咐的話,比如讓朱安國吸取教訓、或者發揚以前吃苦耐勞的精神、或者讓肖正平往後卯足力氣幹等等。
可是唐彙東都沒有說。
在最後,唐彙東才看向肖正平,微微笑道:“小肖啊~~”
聽見這個稱呼,肖正平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唐彙東在故意與他保持距離。
“小肖啊,來鹿場這麼久,你的努力大家夥兒是瞧得見的。最近這大大小小的事兒,把咱們幾個的腦筋都傷透了,你卻還是不離不棄,不錯啊,就衝你這份韌勁兒,往後甭管幹什麼事,絕對錯不了。”
“唐書記,”肖正平開始仔細觀察唐彙東的表情,“是不是縣裏有啥指示啦?是不是我們有啥沒做好的,您就直說唄。”
唐彙東朝幾個人壓了壓手,笑道:“你們先別急,聽我慢慢說嘛!老話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咱們的企業也是一樣。當初時代允許我們開辦鹿場,那咱們就順應時代把鹿場辦起來,中間有多少坎坷咱們都對付過來了,咱們之間的情
義也因此越來越深。可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啊,咱們的鹿場適應不了這個時代,那就也應該順應時代,讓它落幕。”
看著朱安國和肖正平的表情開始激動起來,唐彙東便示意他們先別說話,“聽我說完!要說鹿場走到這一步是誰的錯,我說不好。要有錯咱們每一個人都有錯,可咱們畢竟是人呐,人有老的時候,有犯錯誤的時候,咱們怎麼能對抗時間、對抗時代呢?前兩天呢,我去縣裏參加下半年全縣經濟工作總結大會,把鹿場破產的想法提了一下,縣裏的意見基本跟我一致,既然辦不下去幹脆就不辦了,這對咱們來說都是個解脫。”
肖正平實在忍不住,一躍而起,“不行,我不同意,為了鹿場我花了多少心血,現在就因為一個錯誤否定一切?我堅決不答應。”
唐彙東似乎早就預料到肖正平是這個反應,也不氣惱,示意他坐下然後安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接手鹿場之後的確很用心,而且鹿場在你的帶領下也的確一度走出困境。可正如你自己所說,鹿場需要的不是簡單的改革,而是刮骨療傷。肖正平,這說起來簡單,可鹿場這麼多人,難呐!”
“難?!鹿場在這些人還有工作,鹿場破產了這些人就徹底沒處去了,我不明白,究竟是哪個難?”
“鹿場的人你放心,原單位在林場的會回林場,不在林場的,我們可以想
別的辦法,再不濟,可以去南方打工嘛!”
“唐書記,這事兒難道就沒有緩和的餘地嗎?您再給我一點兒時間,一年,不,半年,不,三個月,我隻要三個月時間。如果三個月我沒讓鹿場改觀,啥話我都不說了,行嗎?”
“唉~~”唐彙東歎了口氣,“肖正平,你放心,你的損失縣裏和鄉裏會按合同補償給你,但這個決定已經改不了了,今年把年過完,三月份就正式啟動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