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都是後知後覺知道的。
以那天在船上被人掐著脖子為分界線，分界線以前的生活是他自己給自己搭建舞台，生活在一個童話世界，在這個世界，以他為中心，觀察這個世界。
而自那天後，他就覺得自己的世界正在被人破壞，以地崩山裂的方式迅速瓦解。
“我隻演示一遍。”
阿銘拿著戒尺往眼前站著的小孩的胳膊上打了一下，目光冰冷，繼續說：“還跑神？一年了，怎麼還改不掉這個毛病？”
揚瑕是那種越讓他幹嘛他越不幹嘛的主，這一點歸功於他自小無人教導，在外麵撒野慣了，養了一身壞毛病。
雖然在不同的地方，應該收斂一些，但揚瑕不，他站的筆直，任阿銘拿著戒尺打在他胳膊上，躲也不躲。
阿銘忽而一笑：“算了，看著。”
揚瑕看著阿銘不知道從哪拿出硬幣，在手指間翻飛，但和往日不同，這時候硬幣在高大的男人的修長的手指間慢吞吞、笨拙地滾動。
轉了會兒，阿銘把硬幣扔給他，眼神示意他演示。
揚瑕捏住硬幣，在食指上，然後迅速彈起來，那硬幣就像無形之間和揚瑕的手指有什麼牽連，滾動連落，迅速、又準備地在揚瑕手掌間翻滾。
阿銘：“慢下來。”
揚瑕屏氣凝神，試圖慢下來，但他卻發現，快容易，慢卻有些難了。
過了一會兒，他情不自禁又加快了速度，唯恐在慢中讓手裏這枚硬幣給抖落了下來。
阿銘：“發現了什麼？”
揚瑕收了硬幣，說：“不能快。”
阿銘笑：“速度可以彌補你在平衡、技巧和手法上的缺陷，但慢就會暴露你所有的缺點，自己慢慢學。”
揚瑕看著他離開了，轉身看了眼表。
指針流動，不多不少，今天依舊隻有半個小時。
他捏著硬幣，放進兜裏，走了幾步，感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摻雜著黏膩，讓人十分難耐，揚瑕捋起袖子一看。
果不其然，結疤的傷口又流出血了。
走出門，往左看就是身高有他兩倍長的老頭，他手指夾著煙，從棚子裏走出了，看見了揚瑕，煙頭抖落了一些，揚起下巴讓他過來。
揚瑕腳步一頓，慢吞吞向他走去。
他走近長指爺的時候，和一個小夥錯身而過。
揚瑕看著長指爺，說：“幹嘛。”
長指爺忽視他語氣的不尊敬，喊道：“二虎，你昨天搶的那包煙給我吸一口！”
二虎也就是剛才和揚瑕錯身而過那個，他笑嘻嘻站定，摸著兜，摸著摸著發現不對勁，咦，煙……煙呢？
他嘴裏咕噥了幾句，催他身邊那個人，呸了一聲，罵道：“他娘的，你給我摸走了是不是！”
被冤枉的那小夥急赤白臉道：“你媽的我技術能比你高到哪去！”
長指爺看著揚瑕，揚瑕從袖口裏掏出來一盒東西，扔給長指爺。
這下幾人都看清了。
二虎朝空氣吐了口唾沫，笑罵道：“小兔崽子！技術見長啊你！”
揚瑕麵無表情接受了他的嘲諷式讚揚，回他道：“你也不錯。”
長指爺把煙袋子往棚壁上磕了磕，笑著說：“還別說，你可真來對地方了！小子，你不得不服，有些人就是天生幹這一行的！”
揚瑕從長指爺的棚子屋裏順了一節繃帶往胳膊上纏著，十分厚臉皮地搶走了他不知道從哪拿的金懷表。
他走的時候對長指爺笑了一下，說：“謝謝爺爺關愛，我有機會再來孝敬您。”
長指爺：“……叫爺，他娘的。”
他走了，給長指爺搓背的小弟說：“您也太寵著這小子了，您看看，這小子可沒大沒小的，可真是一點不懂規矩……”
長指爺：“你錯了，這小子潛力大著呢，你想想，以前在老大手底下鍛煉的人都去哪了？還記得一年前摔死的那個人嗎？那就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