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起了火，揚瑕剛睡著，就感覺身上起風了，好像是被子飛了，然後他被人扇了一巴掌。
揚瑕懵懂地睜開眼，站起身，他意識還在昏沉著，前幾天運動量太大，他身體疲倦地像一隻正在昏睡的野獸，輕易是叫不醒的。
他看著不算太小的棚子裏人影來來往往的，外麵有一朵朵漂亮飛舞的火花在跳，他腦子一激靈，頓時感覺到一種不尋常的氣息。
揚瑕摸著小腿，感覺繃帶下的傷口隱隱作痛，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棚子外。
棚子口長指爺喊著：“把沒用的東西留下！那個！把這些家夥什趕緊的都拿走！動作快點！再不快別想上船了！”
他看見揚瑕呆呆地站在一個地方，被人撞了一下也依舊呆呆的，像個小傻子。
長指爺摸摸兜裏的煙袋，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畢竟揚瑕說不準啥時候摸走了他的寶貝。
雖然揚瑕明麵上看起來是老大哥的徒弟，但其實他在這邊混熟了，誰都把這個小不點兒當成自家人，偶爾會扯一嗓子讓他跑跑腿兒，逗他玩一會兒。
他作個讓揚瑕過去的手勢，揚瑕也看見了他，緩慢移動著步子向他走去，腿一瘸一拐的，長指爺於是知道這小鬼最近又受了傷。
揚瑕走到他麵前，問：“你們在做什麼？”
長指爺拽住他的衣領子，半蹲下來，在夜色中，半滅半明的暗黃燈光映在他臉上，讓他的臉色有些晦暗不清。
揚瑕看著他拿出食指那麼長的刀片，不禁一愣，直到它要落在他身上，他才意識回籠，就要往後躲。
長指爺：“別躲！這是最後送你的禮物。”
揚瑕掙紮地更厲害了，他右小腿使不上勁兒，胳膊的勁又不如眼前這個成年男子，刀片刺入胸口讓他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能感受到疼痛在擴散，不止胸口，小腿也配合地疼起來。
他聽見長指爺說：“這是對你好……忘了這裏吧，記住，這裏帶給你的隻有疼痛……記住了嗎？一會兒朝著巷子外用力跑，永遠不要再回來，我們這裏的人都不歡迎你！聽見了沒！”
揚瑕一邊流淚，一邊顫抖地把胳膊抬起來抓著眼前的男人的胳膊，他說：
“我哪也不去，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長指爺用力地扇他一巴掌，罵道：“你懂什麼？！臭小子！”
揚瑕突然情緒失控了，他聲音又怒又悲：
“我討厭他們……他們從來！從不喜歡我！我就是個怪物！她讓我去死！她讓我去死！我不要回去！我永遠……我永遠不回去！”
一個才十幾來歲的小孩子爆發出來聲音竟然可以如此震耳欲聾，長指爺驚得刀片都滑落了，他本來想假裝恐嚇一下他，讓他趕緊逃走，並且，被警察發現了還能製造一個他們虐待這個孩子的假象。
畢竟，傷口讓人心生憐憫。
長指爺沉默片刻，歎息一聲，像一片枯黃的樹葉落在了地上。
他用幹癟的、他引以為豪的手指擦揚瑕的被淚暈染的臉頰，這張小臉上有時候浮動的神色如此可愛、如此調皮，很像他以前死掉的一個孩子。
揚瑕以為他回心轉意，也顧不著身上的疼痛，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後頸一痛。
緊接著，他失去了意識。
長指爺捏暈他後，把他藏在了火還沒有進去的一處角落，角落有一個大缸。
“全靠你造化了。”
他再次看了他一眼，就毫不留戀地轉身，
他走出這片巷子的時候，接應他的人連忙上來小聲說：
“怎麼這麼晚，爺，可得趕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