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回到客棧,她都高興得像隻麻雀,恨不得嘰嘰喳喳地粘在趙燮身上。趙燮倒也不煩,但是早早提醒過她,在村民、包括客棧的老阿嬤在場時,蘇顏一定要少話,這些村民都並不值得信任。
蘇顏趕了一路,沒吃什麼東西,在客棧裏餓得像個鬼,連著吃了兩盤菜一碗糙米飯,看得趙燮暗暗有些心疼,又不便表露出來。入夜,他到底是不放心她自己住一間房,就算兩隔壁也不行,所以,安排她住在自己房子裏,跟雅格城那時一樣,一個睡床,一個睡地板。
屋子的每一個出入口,照例用細魚線和垂墜物,做出簡易的警報措施。
他帶蘇顏回來客棧的時候,老阿嬤的眼神有過一瞬間的訝異,但隨即,老人的神情就變成一種深沉的、上了年紀的人特有的了解。
趙燮知道,客棧主人還記得沈靜宜,記得當年一對歡樂、浪漫的年輕情人。隻是,這上了年紀的阿嬤,也更明白人生的無常,多少美妙的感情、期望的廝守,最後並不能真正地走完一生那麼長。或早或晚,當年的人,總得陪在另一個人左右。
老人誤會了。但是,她真的是誤會嗎?
或許,趙燮對自己內心的感情,也隻是不敢明了,不能麵對。
他睡不著,翻了個身,不由地想起沈靜宜。
當年,就在這裏,在浪漫、美妙、心心相映的漫長旅途之後,在這樂章一樣曼妙的、沐浴著月光的夜晚,他們明了彼此的心思,期望成為對方相伴一生的伴侶,也輕信著命運能夠讓美好的願望輕易實現。
就在這裏,一對深愛著彼此的年輕男女結合了。他們彼此糾纏,融合,不知饜足。他們在地之間,自由而快樂,像是注定要生活在一起。
那是趙燮生命之中,最初的、刻骨銘心的溫柔。
如今,他隻能用盡全力,把在乎的人推開,至少,不能讓她,再走向同樣慘痛的結果。
趙燮看一眼床上。蘇顏白實在太累,已經睡得很熟,看起來就算外麵放一掛鞭炮她也不見得能醒。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從包裏拿出烏沉沉的手槍,悄然放在枕頭下麵。
在遙遠的、位於地球另一端的蘇摩士。
皚皚的雪山腳下,許寧染一身厚重棉服,背負巨大的登山包,沿著鋪滿積雪的路慢慢往上走。
巨大的體力消耗、高海拔的稀薄氧氣,都讓她的體力削減、肢體的反應度下降。但這樣單純的、疲累的暴走,讓她的心念集中而簡單,擯棄所有的情緒、所有的紛繁與複雜,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到最原始、最簡單的動作上去——行走!
在無法承受的悲傷或壓力來襲,她就會選擇這種方式,在世界的最邊緣、在最極端的自然條件下,漫長地行走。在繁星閃爍的夜晚,坐在帳篷裏思考,獨自穿過悲傷的沼澤,尋找答案。
這樣孤獨,這樣堅定。
現在是蘇摩士的初冬,凜冽的暴風雪即將來臨。下一場雪,也許就會讓整個雪山封住,直到來年開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