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好嗎?(1 / 2)

6韜的監測儀,一截軟管壓在了他肩膀下麵,誰這樣粗心。這樣一動不動壓著,明就會留下淤青的痕跡。

許寧染微微站起,越過他的身體,將那段套著軟管的線纜從他身子底下移開,順著床邊垂下,再整理好弄亂的枕頭角。

就在這時,6韜毫無征兆地,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好像從一個一百年的大夢中恍惚地醒來。屋子裏的燈光早已提前調暗,但他的瞳孔還是被這微光刺激,微微收縮一下,眯起眼睛,再慢慢地睜大。

在這張已經瘦到脫了形的臉上,一雙瞳仁顯得格外大,格外幽黑,剛剛從迷夢中醒來的濕氣氤氳其中,深沉的,迷蒙的,像要把人吸進去。與許寧染四目相對,就再沒有移開過。

縱然這雙桃花眼不複往時的光彩迷魅,兩人的相望,卻像已穿透很久很久的時光,那些他在黑暗中,獨自走過的時光,似乎就是為了,看這一眼。

許久,他的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熟悉的,溫和的。

他是在:“你在這裏。”許寧染知道。

她曾想過無數次,6韜對她如何心寒,如何怨恨,也已經做好了承受他任何一種表情的準備,甚至——麵無表情。但是,他自長時間的昏迷中醒來,傷口也許劇痛,看到她的瞬間,卻隻覺得她在這裏,就已足夠好。

她的眼淚簌簌地掉下來,明明是在笑,卻怎麼也止不住,打濕了他胸口的薄被。6韜手指一動,似乎,是想像往日一樣抬手為她擦拭,卻還指揮不動自己僵硬的身體,隻好無奈地看著她,帶著疼惜,帶著笑意。

人與人的深情,表現不盡相同。也許有些人會的,就隻是最沉默的一種。

這本來是極盡繾綣的一刻,偏偏有些人,就是要在這種時候搞事兒!

一次可以進來兩個人,這不,還沒等護士話,第二個人就進來了,分明是自己加上身後誰推了一把。

田菲兒那個驕縱的性子,也被病房裏的壓力壓得放低了聲音,呼喚:“6韜~”

許寧染身體一顫,沒有回頭去看,但是目光也從6韜的凝注中移開。現在該怎麼辦?

人才剛剛清醒,有人已經迫不及待想過河拆橋,那是自然,此刻病房外麵的,有幾個不希望她立即消失,最好永遠別再出現,其他的人,也好闔家團圓。

6韜於這片刻的安寧中被打擾,再追尋不到許寧染的目光,指尖觸感微涼,好像她隨時要連手也收回去。當時6韜的眼光射向田菲兒,就變了一番神色。

他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示的是什麼威!他才剛剛從死亡的大門前轉了一圈回來,有人已經迫不及待,要繼續接管他剩下的人生!

田菲兒乍然接觸到他的目光,嚇一大跳。6韜的眼睛就像冰冷到極點的石頭,黯淡燈光在他臉上打出立體的陰影,好看的臉,冷漠到極點的表情,沉默地凝注在田菲兒臉上,仿佛要看穿她,把她凍成冰塊然後炸裂。